预检台的护士十分殷勤,年轻少女少有的活泼和明媚。
宁涛被小护士的笑容和热情感染了,一扫早上的烦恼,原本尚有些焦躁的情绪也已淡化,他想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生活的圈子里很少看到这样的女孩,在他身边多半是一些过于成熟的年轻女人,她们确实各方面都十分优秀, 但就好像一个人身上全是闪光点,眼睛就容易疲劳,看久了难免也就审美倦怠。
这里的护士不同,她们的热情里带着骄傲和一丝刻薄,不容置疑和讨价还价,她们言语犀利,对谁都是一个态度,一开始还想着自己和这些老年人多少有些不同, 可是刚开口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宁涛立刻被重塑了,变得自己的名字可有可无,他就是一个病人,一个来看病的人,和身边年过八旬的老人没有不同,和门诊大厅里喋喋不休聊着家常的阿姨们亦无两样,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名字——病人。
这一点看起来病人和犯人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家都不需要身份和名字,不需要有辨识度的特征,相反,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粗暴的相同,门诊也还好些,真要是到了病房,病号服换上的那一刻起,还真就没有了个体的价值。
不出所料的是,以社区医院的规模而言, 花园桥社区卫生中心确实大了些, 可功能上却是相同的, 眼科医生并非每日坐诊,当天是周二,想来这里看眼睛,要等到周五,所以和眼科医生见上一面的计划在周二上午注定是难以实现的。
早有预料,宁涛也无抱怨,听到护士问了几个问题虽有些不解, 也因着护士态度可人,他便顺从地一一作答, 最后护士根据答案推荐他去五楼找一位沐医生, 问及沐医生是内科医生还是外科医生,是否对眼疾也有经验时, 其中一位护士的笑容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从善如流地介绍:“沐医生啊,你找他就对了, 他应该能帮你。”
护士这么说了,宁涛也就信了, 主要原因是他自觉不该是有什么大不了的病。
等了许久方才等到珊珊而来的电梯, 却被一位身材健壮的阿姨训了出来。
“你去五楼坐什么电梯?年纪轻轻占用老年人资源吗?出去走楼梯。”
阿姨的话实实在在是不好听的,且用的是一口绕海本地话夹杂生硬的普通话的口音, 听起来很难让人愉快,但是宁涛并没有生气,乖乖按下开门键走出电梯。
转身离开后仍能听到身后缓慢关上的电梯门里传来老人家的吐槽。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事。”
好像医院是她的专利,医院是老人家的前门大院。
楚思思忧愁地看着满脸忧愁的沐春,只觉得要是现在给他拍一张照,绝对是打死他也不可能笑得出来。为什么早上阳光明媚,春风喜人,沐医生会如此愁绪难消呢?
还是因为没有病人。没有病人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只有基本工资,沐医生的基本工资可实在离高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路遥遥,水遥遥。
“你说刘田田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沐春问道。
“诶?为什么老师突然这么问?”
沐春惆怅极了,“你看医院里那么多病人,其他科室都在排队,五楼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那和刘田田有什么关系?她最近应该是在外科帮忙吧。”
“外科的护士已经很多了,她多区区一楼不好吗?”
“老师还在打预检台的主意?预检台新来的小护士我上周已经给她吃了鳗鱼饭,也算是——”
“也算是——”沐春点头表示认可,两人没有把话说下去,彼此心照不宣,都明白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