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觉得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
前头有赵右辰拿着她送出去的玉指天起誓,后又有余在廷跪在她的马车中袒露心怀。
说实话,她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不过,因为经历过之前赵右辰带血的起誓,萧倾已经可以稍微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了。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做这些事情,说这些话,她想,可能最多的原因还是她所在的位置和太傅的影响力造成的。
不过,没关系。她能看出他们是真正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人。这样的人对国家是会有许多贡献的,他们的努力会使很多人的生活变得更好。
即便五年之中,她有幸实现自己的愿望,出宫做个有田有产有自由的普通女子,她也希望自己所生活的时代和国家是安定的,繁荣的,富强的,自由的。
她不自觉地用握拳的手放置在胸口上,仿佛这样才能将那些对遥远时空的感情深深埋在心里。
她扶起余在廷,“好,朕会看着。其实,是应该朕谢谢你们。”是这些人的善意和诚恳,给了她努力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余在廷低下头,遮掩了一下有些发热的眼眶,然后再抬起头时,在马车边抱拳躬身道:“请陛下保重。”
语毕,余在廷倒退着出去了。
马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马车停在了路边,余在廷下车后便在路边对着马车保持抱拳躬身的姿态,直到马车消失在宽阔的官道上,连月光都无法照亮它在夜色中的背影。
萧倾轻轻撩开窗帘往后看了一眼,将他的身影和赵右辰挥剑割手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
马车继续往前走着,萧倾幽幽一叹,叫门边坐着的马洪也忍不住有些感概。
太傅总觉得萧倾骨子里有着难以根除的幼稚的善良和随之而来的情绪化和软弱。
这不是一个明君应有的品质。
可是也正是因为萧倾在这个位置上,却拥有这样的品质,在这风雨飘摇,国破山崩的冰冷又残酷的时代,反而更能给予许多人希望和温暖。
抱着顽固的想要改造萧倾想法的太傅大人也在思考,这样的萧倾其实更能广结善缘,聚集人心。
傅明奕在歌舞升平的宫殿之中轻轻转动了一下酒杯,与王项并排而坐地随意交谈着,心里有一块似乎已经随着那转动的车轱辘声远离皇城,远离南华,飘向了天音寺。
白日武魂墓里,无论是萧倾还是觉言都关注着那一声铃响,可傅明奕和许多人却只听到天音寺的钟声。
傅明奕对王项笑道:“中秋佳节难得,今日夜已深,歌舞至此,酒宴已欢,丞相看……”
两人最近也很有些默契了,于是宣告散了筵席,这便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王项与傅明奕一道走出宫门,似笑非笑地道:“太傅帝师之名名不虚传。桩桩件件都叫人只能说出个‘好’字来。老太爷有知,定以太傅这般争气的儿孙为荣。”
傅明奕笑了笑,“丞相过奖。家父常常提起丞相在南华的威名,以此教导晚辈,晚辈还需向丞相多多请教,丞相莫要嫌小辈叨扰。”
王项呵呵一笑,“老臣哪里教导得了傅家之魂和傅家明珠这样的人才,太傅太过谦了。”
他像是自知失言一般懊恼地赶紧道:“哎呀多嘴多嘴了。也是老臣太过忧心陛下了。小陛下年幼遭此国难,母妃不在身边,本想着明妃可以帮衬,可……哎,不说了,不说了……”
傅明奕何等聪明,哪里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但他也只是笑笑,与他寒暄数句,各自扬长而去。
马车边,傅明奕的长随傅山道:“大人可要回府?”
傅明奕低低回道:“绕道去天音寺。”
傅山也不多问,只扬起马鞭,一切照办。
而萧倾刚刚赶到了天音寺,门口有个僧人见他们的马车,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走过来,拜道:“觉音方丈已经在禅室等待,施主这边请。”
马洪看了下四周,这才将萧倾扶下来,道:“你只管带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