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九洲当日合一,眼下的陈塘关失去了原本作为东澜景洲和其余八大洲最大交港的地位,也不必再去戒备来自于九黎的威胁,自然而然开始逐渐衰败,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是足足已经过去了近乎于七年,这种变化就已经颇为明显。
白发青袍的道人混在人群当中,漫不经心往前走。
一头扎眼的白发被法术遮掩,旁人看来只是理所当然,不会引来奇怪的注视,一边思考自己的徒弟会不会过去足足七年时间还是个小不点,一边随口和旁边中年游商攀谈,从其口中得到了近些年九洲的变化,尤其是陈塘关的转变。
并且打算在交流中自然而然过渡到那位李云青将军家的独子李哪吒身上。
那位游商也算是修为不错,在这东澜景洲行走超过五十年,先前在巨塞城得了那所谓的上古功法造化会元功,之后又从旁人口中听闻帝都所传天仙大道,有所突破,兴致也颇高,讲述最近各处发生的变化。
无外乎是九洲合一之后,各处的商业竞争瞬间变得剧烈起来。
许多原本的大商会不去认清楚现实,逐渐没落,而一些眼光毒辣的商人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转腾各大洲部特有的灵材,逐渐崛起,去年时间还组建了一座九洲商户,是横跨九洲范围的巨型商号,让九洲得以交互往来,商业往来和往日再不相同。
因为刨去了横渡星海的巨大成本,诸多灵物灵材的价钱都降低许多。
即便是在东澜景洲也能得到原本海外岚洲的灵材。
加上法门广开,眼下修行可比起十来年前多出许多机会,那真实年纪已经有上百岁的商人任向晨叹息一声,语气当中颇为感慨,灵物灵材扣除成本,降低价钱,而法门传开,财侣法地已经满足了两个。
更何况原本直指人仙之道的法相一脉正传已经有逐渐被看作旁门的趋势,虽然仍旧是妙法难得,但是总比过往容易拿得到,短短几年,这天地已经越发显得气象壮阔,有太古遗风,赵离倒是些诧异那一座商会的诞生,那可以算是九洲一体化的雏形。
这种模式的出现,对于那些不愿意改变,自恃经验的老家伙来说,是真的可以说一句。
大人,时代变了。
不知是谁眼光毒辣至此,在九洲初步融合的时候,就有魄力去打破原本各方局势,完成这一构架,这不只是需要眼光,也需要相当的手腕,当任向晨取出一面腰牌时候,白发道人方才恍然明悟,摇头失笑。
若是她的话,倒是正常。
令牌正反两面,一面却是个篆体字,日月当空,曌。
知道这个字的,也有手段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在帝都那半年常常来别院请教棋局的大周女帝武皓,或许是顾虑姬辛的存在,她没有将帝国改为大夏,但是仍旧是裹挟浩瀚大势,成功成为悠悠万年当中唯一的女帝。
当日曾有打算借助姬辛名义竖起大旗对抗武皓的几位老臣前曾往天乾。
却遇到回来休息的武王姬轩。
以姬轩的手腕,一眼看出这些人心里什么打算,没有半点好脸色。
以剑鞘拍将其飞出城百里,让几个贵胄老家主灰头土脸,狼狈而去。
此事在这几年也被众人所议论,道人微微颔首,似乎感慨叹息一声,主动开口询问道:“贫道听说这陈塘关总兵前些年生了一位公子,在这大兴之世,这位战仙之子恐怕也已经踏上修行之路,有所成就了吧。”
他顺势从世道更容易修行转向了战仙之子修行简单的话题,将事情牵扯到哪吒的身上,想要从旁人口中听一听哪吒是什么样子,旋即在任向晨的脸上看到了颇为复杂的表情,感慨,遗憾,哭笑不得,刚刚开口应下一句,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公子,名唤李哪吒,还未曾继续说下去,就听得咔嚓咔嚓一阵声响。
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却是几个看上去十七八岁,身上气机圆满充盈的少年并几个修为颇为浑厚的中年男子,被一赤色绸缎捆成一团,从一座楼上三层翻滚下来,颇为狼狈地砸在了地上,摔得龇牙咧嘴,死命挣扎,尤其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是在这附近一带有名气的修士,擅长体魄战斗。
一拳下去就是山都要裂开一套缝隙,可却根本挣不断那看去轻飘飘的绸缎,反倒被束地更紧,面色涨红难看。
“说,你服气不服气!”
一声清喝,一个看去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从上落下。
身穿锦衣,粉雕玉琢,双目清明,面如傅粉,唇红齿白,腰间系一条红色绸带,落下来时候,一青一红两只鸾鸟化作双轮被孩子踩在脚下,抬手一抓,赤色流光化作长枪被抓在手中,裹挟高温热流直指前方。
于是那被赤色绸缎捆起来的数人便不敢再动弹。
白发道人遮掩自身行迹,看着那孩子教训几个少年还有那少说两三百岁数的修士,微微挑眉,却不开口说话,旁边任向晨叹道:“诺,那位手持长枪的便是了,李家长公子李哪吒,已经十二岁,看去竟只是六岁小童模样。”
李家为了遮掩怀胎三年之事,故而将哪吒的年纪外传增加了些年岁。
道人不动声色道:“这位李公子怎么看上去颇为跋扈?”
任向晨摇摇头,道:“跋扈什么算不上,嫉恶如仇罢了,给他收拾的那几个,都是原来巨塞城里的纨绔子弟,嚣张惯了,只欺男霸女的事情没有少做,是素来也没有做出什么大恶,大家也就忍了,有一日却惹到了这李公子,被才五岁的他拎着一根绸缎法宝追了一路。”
“之后对方也气不过,打算要讨回一口气来,却次次都如这般。”
“这次是要和这李公子比个高低,却又带来了几个高手,结果又是这样,唉,说起来,李公子或许就是因为修为进境太快才始终长不大罢。”
任向晨感慨一声,又笑道:
“不过说是嫉恶如仇,其实关于这几位的冲突,我还听说了另外的说法。”
道人微一挑眉,笑道:“愿闻其详。”
任向晨笑道:“李公子收拾这几个纨绔子弟不只是因为其欺男霸女,毕竟自数年前整个巨塞城的纨绔便已经给李公子打了个遍,收拾地服服帖帖,往日那些事情倒是没有再怎么出现,之所以还是看这几个不顺眼,便是因为其中城主之子似乎是看上了李公子的师姐。”
“嘿,道友你别看那城主之子看着年轻,其实已经三十多岁,有了几房妻妾,遇到那少女却是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说要娶为正妻,惹怒了李公子,也不知李公子那位师姐是什么模样,据说是有望人仙的剑道大才啊。”
任向晨摇头晃脑地感慨,没有发现旁边旁边道人脸有点黑。
那边李哪吒收拾了一顿,抬手让与其伴生而出,为外部驳杂权柄所化的混天绫收起,几个修为本就不弱的青年和其随从高手起身,可为首那位俊逸公子才站起来,却又不知为何,重重摔倒在地,如此三番,根本站不起来,仿佛是在表演杂技一般,面容羞怒涨红,引来旁人窃窃私语。
任向晨都有些怔住,奇道:
“奇怪,城主的儿子修为不弱啊,为何如此?”
旁边白发道人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
“可能是肾阳虚弱经脉逆行导致的腿软。”
任向晨微怔,旋即恍然大悟,眼底古怪,望向那纨绔子弟眼神厌恶之中多出一点发自内心的怜悯,众人视线令那青年心中惊怒交加,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似乎是气不过,竟然直接昏迷过去,却瞒不过修为高些的,都知道那是装昏,毕竟眼下这局势不昏迷一下有点不好收场。
继而被其余几名青年带着,扔下几个场面话匆匆而去。
李哪吒得意洋洋收回混天绫。
然后咳嗽一声,微微抬起下巴,站在街道中央。
然后赵离便见到那些摆摊的商贩,行走的行人都大呼小叫,叫喊着齐齐退避开来,摊贩退走小车,行人掩面而走,剩下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得意洋洋迈步走在大道中央。
白发道人哭笑不得,因为众人这动作行为过于夸张刻意,旁边任向晨向着道人眨了眨眼,让他跟过来,赵离询问时候,任向晨呵呵笑道:“这算是陪着哪吒公子玩一玩游戏罢了,这个年纪总想要当当山大王,孩子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