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焕跟李殊琼说起往事,让他对师傅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在他的记忆之中,师傅是一个古板而没有生趣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无所谓亲,也无所谓疏,对任何事都是一样的态度,没有对,也没有错。
李殊琼对他好,他也是那样,背后算计他,他还是那样;李殊琼努力练剑,积极上进,他也不表扬,顽皮偷懒,他也没批评。
在绝尘大师的放纵之下,李殊琼倒是过了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他以为师傅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想不到师傅心里竟然是这么苦楚。
悲伤的人,只是悲伤得还不够。
真正被伤到极点的人,往往懂得如何对伤害他的世界微笑。
卢焕知道,提起往事,李殊琼难免伤感,他又何尝不是呢?当初告别曹柱时,二人心中都清楚,今生无缘再见了,只能天各一方,彼此珍重和成全。
曹柱自隐居以来,很少出来走动,担心节外生枝,却破例将卢焕送到苍凌河。卢焕一生也不会忘记,天色渐晚,日暮黄昏,阴风阵阵,送来丝丝寒意,二人都有一种风萧水寒的凄凉,都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人生知己,莫过于此。
那时,苍凌河上只有两条渡船,还都被查处,几个月都没有起航了,卢焕只能趁天黑,游到河对岸,万一被宛军发现,凶多吉少。但他毫不畏惧,甘愿为了曹柱赴汤蹈火,不仅是因为莫逆之交,更是因为他佩服曹柱的为人,知道曹柱做的事,是为国为民。
只是,他也心疼曹柱,这一生,曹柱为了陈芳娴,一生未娶,不是不爱她,实在是爱得刻骨铭心,却不得不伤害她,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比爱情更伟大的东西,那是道义,不能逾越。曹柱为了道义,舍弃爱人,做出理智的选择容易,要割舍这份感情,实在是难,没有深爱过一个人,无法理解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卢焕是一介武夫,没有曹柱的心机和智谋,他也没有问曹柱详细的计划,只是按照曹柱的安排,潜入祜王府。他一直担心自己的笨拙,恐怕要坏了曹柱的大事。没想到,夏宛儿的突然倒戈,令卢焕卸下了包袱,他总算对得起曹柱这个知己了,余生,他想去重建普宁寺,守在曹柱身边,却没想到,又出现意外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计划好的生活。
李殊琼听他说到要重建普宁寺,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卢叔提醒得是,事成之后,我要与卢叔一同回去,重建普宁寺。先找皇上要钱要人,毕竟普宁寺是他当年藏身的地方,若没有师傅救他,他哪有皇位坐?”
卢焕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他了,他如今已经君临天下,哪里还记得当年的苦难和危险呢?若要让他知道了,只怕他为了掩藏往日不堪回首的经历,会暗地里搞破坏,让我们功败垂成呢。”
李殊琼道:“不说这些了,李竹因可知道缘故了吗?她怎么说?”
卢焕道:“我已经告诉她了,她二话没说,爽快的答应了。”
李殊琼叹了口气,说道:“她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照顾了。”然后,他又问道:“黄依怎么说?”
卢焕道:“这个女孩子,不会一点武功,却好大的口气,说什么要灭了异教,为江湖除害,替武林消灾,真是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