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这个词对于江执来说,似乎从踏上回国的飞机开始就丢掉了。
不,也许是当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
又也许在撞见潘越、并从他口中听说师父状况的那一刻;
再也许……可以追述到更早、更早……早到他父亲失踪、早到他父亲选择了石窟离开了妻儿、早到他父母相爱、早到他母亲跟莫婳成了最好的朋友……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昭示着他,越是长大,离“开心”就越是渐行渐远。
潘越还留在中国。
江执回来后,便叮嘱潘越帮着留意盛棠的情况。潘越这个人虽说挺低调,长得又其貌不扬的,但他之所以能在国际上那么抢手也不是炒作出来的。
他是真有本事,把事情查明白还能叫当事人毫无察觉。
所以当初盛棠将他跟曲锋相提并论时,江执认为,曲锋跟潘越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甚至都是毫无可比性。
潘越也是挺卖他面子,将盛棠的情况一丝不差地告诉了他。包括盛棠后来的伤势情况、恢复情况,再到后来的转院,回到老家疗养等等……
潘越问他,“那小姑娘都回家了,还继续帮你盯着吗?”
江执知道潘越能出现在东北肯定是要办事的,而且办的肯定不是小事,再让他继续盯着,那就意味着要分散他的精力和体力,便说不用了。
能回老家疗养就代表了没事。
潘越说,“行,我个人觉得那小姑娘生龙活虎的肯定没事,年龄小肯定恢复快。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现在最关键的是你师父,你可是他唯一希望了。”
江执不想成为谁的唯一希望。
除了心里的那个姑娘,他想成为她的希望,可惜,被他辜负了。
回来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哪怕他接手了全球瞩目的《神族》壁画的修复工作,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像是一杆杆枪在抵着他,不能有半点差池。
是他信手拈来的工作,可他的心一直安稳不下来。
就连程嘉卉都看出来了,跟他说,Fan,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只会在你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呢?
现在就好像是,你的人回来了,但是心没回来。程嘉卉这么说。
江执没反驳程嘉卉的话,回来之后的工作对他来说,充塞着麻木和机械,他的确感受不到心脏在跳动。
跳动的时候,就是在想小七的时候。
想得实在不行了,想得心脏慌乱疼痛得要命时,他打了电话给她。
原以为她不会接,或者接了之后会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通。
但是,她接了。
接了之后只是淡淡地喂了一声,没其他的话了。
那一刻,江执的心脏像是被拳头狠狠怼了一下,闷疼得很。他所预想的拒绝或激动都不复存在,电话那一头,就那么清清淡淡的一声。
是,他活该。
她有资格任何态度对他。
拨打电话之前他其实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他想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想告诉她,他当时其实很不想走;想跟她说,小七你给我点时间,等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
可是,种种情绪涌上来,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手机那头盛棠也没催促,同样的,也没说话。
良久后他哑着嗓音问她,“小七,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觉得以她平时的性格,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比方赌气说,跟你没关系,再比方说,你都走了还管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