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眨了眨眼, 跟掌门师兄双目对视。
对方肩膀僵直,一动不动。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般弱点头,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真明白了?”
黑衣道士睫毛微微颤动, 视线游离得更厉害。
“师兄, 你放心, 不管你喜欢投胎当一头猪, 还是去小黄文里种田发家致富, 师妹我, 作为你的头号追随者, 跨越千山万水,沧海桑田, 都会支持你的!”般弱反握住他的手,语气真诚, “谁还没几个特殊的癖好跟姿势呢?不要害怕, 这没什么可羞耻的!”
掌门师兄:“?”
“我的藏书里就有不少关于养猪种田的,回去之后我给你送一车过去。哦, 对了, 桃林里有好几个小母猪要产崽了, 等它们生了,师兄可以来看看,挑几个回去养。投胎当猪, 不如当人养猪, 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那种充实的肉感, 真的, 满足到流泪!”
掌门师兄:“??”
“对了对了, 既然你都问了,我隆重推荐这一本,我与猪族少主的XX日常——”
般弱抽出了一本,正要安利,被掌门师兄捏住了手腕,压在柜台上。
他压下背脊,指尖发劲。
般弱的手腕快被他摁红了。
“师兄?”
他沉下一寸气息,声音微哑。
“小师妹,我所说的,不是农桑之事,而是,而是……”
他艰难提气。
提到一半,硬是提不起来。
“男欢女爱”这四字孟浪如虎,他怎能说得出口?!
旁边有几个姑娘搂着话本经过,羞涩又大胆,手指捂住眼睛,偷偷地看。
掌门师兄顿时僵硬,快要出口的话也冻住了。
姑娘A:“大庭广众之下,狗男女成何体统,要搞就搞快点啊。”
姑娘B:“姐妹你不懂,这叫气氛,气氛懂吗!”
姑娘B:“这就是手咚吧,我懂我懂!”
般弱:“……”
神他妈的手咚。
“师兄。”
“……嗯?”掌门师兄有些神思不属。
“你热吗?”
“……不热。”
“那你怎么还,”般弱坚强微笑,整条手臂冻得发麻,“这么努力勤劳制冷呢。”
哥,你上辈子是冰箱转世吧。
掌门师兄怔了一瞬,低头去看,小师妹的一条胳膊冻成了雪白的冰棒子,在灯下闪烁着白茫茫的光。
先前旖旎的氛围刹那破裂。
“……小师妹,抱歉。”
他飞起一张残阳融雪符,温度正好,把般弱的胳膊给烤暖和了,碎冰融化,又化成一蓬白雾,消散在空气中。
般弱自动离他三米远。
她严肃地说,“师兄,为了你我的师兄妹情谊能长久共存,还是保持距离吧。”
掌门师兄掐住指尖,嘴唇微动,最终默默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有说。
金鹭洲一别,师兄妹俩御剑飞行,五六日后便返回了太京门。
副掌门过来迎接。
“掌门。”
“师叔祖。”
他端庄作揖,嘴皮子一张——
“恭喜师叔祖突破元婴之境我太京门如虎添翼必当百尺竿头鹏程万里……”
说的是口若悬河气势如虹。
般弱捂住了耳朵。
副掌门的话痨属性跟前三代掌门人一脉相承,别说弟子了,般弱见着人就头疼,这话不带标点符号的咋行呢!
“师叔祖,你为何捂住耳朵?难道是得了风耳朵病?”
副掌门很是关切。
般弱不好意思打击小辈的积极性,只得昧着良心说,“是啊,我回来的路上受了点风寒。”
掌门师兄略微蹙眉,“你冷怎不开口?”
五六条小火符飘到他的指尖,师兄神色认真,一条一条给贴到般弱的耳边。
这架势,就跟天桥贴膜差不多。
般弱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还记得前几天在破旧的小庙过夜的事。
怎么着的呢?
她中途睡着,渴得醒了,起来寻点水喝,结果一坐起来,把几个熬夜聊天的修士吓得天灵盖都飞了,屁滚尿流奔出破庙。般弱这才发现她脸蛋、脖子、手脚等等地方,从头到尾贴了无数张小符,密密麻麻的一扎,又黄又绿的。
可不就是千年女尸突然诈棺材了吗!
掌门师兄担心她在外头过夜会不习惯,趁着人睡着了,摞着一叠的火符,一整夜啥也不干,将一张裁切为十张,大幅度降低火符威力,然后慢悠悠给她贴上了全身。
般弱不知道是该感谢他做事周道,还是该同情被她模样吓傻的修士们。
总之,话本店那事似乎给男主造成了某种心理阴影,这男人特别在意她的冷暖问题,动不动就给她切换保温模式。
而般弱有点儿嫌弃,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抗拒。
“师兄,不要贴了,我在弟子面前会很没面子的!”
谁脸上贴一堆保温符招摇过市啊!
掌门师兄语气平静,动作不停,“小师妹,谁敢笑你,让他们来我太上山忏悔。”
……好硬核的威胁。
副掌门决定把自己的劝解之话烂在肚子里,一句都不能让掌门听见。
他死也不要去太上山挨批!
那是比在晨会讲道起了满嘴火燎子更恐怖的事!
而般弱怕自己也跪了,只得含泪贡献耳朵。
“贴,您尽管贴,您高兴就好。”
副掌门在一旁观战,羡慕无比,“您二位感情真好若是义结金兰定能亲上加亲兄妹联手其利断金开创我太京门千古一绝……”
掌门:“仲衍。”
副掌门:“弟子在。”
掌门:“来我太上山叙一下旧。”
副掌门:“……啥?!”
他做错什么了吗!!!
有了副掌门这个英勇献身的对象,般弱很愉快地溜走了。
副掌门垂头丧气跟着人,老老实实爬太上山。
太上山是历代掌门所居住的地方,设下重重禁制,当副掌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那间小破茅草屋前,他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而想到下山还要再经历一遍地狱酷刑,副掌门丧失了直立行走的勇气。
黑衣掌门随手拔了地上的草,塞进嘴里。
“吃点草,补充体力。”
副掌门:“……”
随后掌门大人问起了这次三道大会的事。
三道大会是当代仙门盛事,三百年召开一次,供佛家、道家、儒家弟子同台竞技,相互切磋,决出至强,领受恩泽。这其中隐隐也有选拔年轻领头羊的意思,前十席由一门三宗六派共同培养,缩短绝世妖孽们的成长时间。
副掌门赶紧爬起来,一板一眼地汇报进程。
他还提了一嘴般弱,“这次我们是东道主,按照惯例是要换新道袍的,您跟师叔祖外出多时,尚未丈量尺寸,得走上一趟奉衣阁。”
“你去托个话好了,我照旧。”他顿了顿,“小师妹的,同往年相比,且放宽两三指。”那个野小孩在金鹭洲玩疯了,一天三顿不重样的,腰是照样的细,胸臀则略长肉。
副掌门:“?”
掌门在上,为什么您如此清楚师叔祖的衣裳尺度?我这还没问呢!
“掌门,你是不是记错了?师叔祖惯爱清淡,不可能长那么肉,您看啊,我这有往年的记录——”
“你很清楚你的师叔祖?”
他冷不防问了一句。
此时的副掌门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滔滔不绝,“那当然了!自从我当上副掌门以来,师叔祖的份例便是我管的,别说是衣裳了,师叔祖用的头绳发饰、养颜珍品、胭脂水粉、灵果菜蔬……”副掌门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师叔祖喜欢什么我都了若指掌,一一铭记!”
让长辈快快乐乐安享晚年,是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职责!
“仲衍,你进益如何?”
副掌门不知道为什么跳到这个话题,他有点儿紧张,那是每一个学渣面对学霸的忐忑心情,他老老实实地答,“心法和剑诀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雷系道符可选择的种类太少,并不是很能发挥弟子的全部实力。”
“手伸出来。”
掌门声音平淡。
“我送你一张,回去参悟。”
副掌门结结巴巴,“多、多谢掌门!弟子定当努力修行!”
一张暗金色的符箓飘到手心里,镇压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副掌门难掩惊喜,“掌门,这符咒是什么?”
掌门垂眸。
“破。”
平地一声响。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太京门。
般弱站在自家的山头撸猪,她感叹道,“白天蹦极,年轻真好。”
识海内的家伙懒洋洋的,“是啊,师尊一把老骨头了,就不要到处折腾了。”
般弱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回到你身上骚?桑桑都昏迷一个多月了!”
桑桑的院子里堆满了追求者的慰问品,般弱看着都柠檬酸。这群小兔崽子,有好东西不孝敬师父,真是白疼他们了!
“不回。”
桑欲很干脆,“一回去师尊就要大义灭亲,揭发我了。”
般弱:“……”
这人精就是骗不着。
她沉吟半晌,给出了个解决方法,“这样,你从我身体出去,我教你惊寒剑诀——”
桑欲嗤之以鼻。
“骗小孩儿呢。”
两人都走到撕破脸面这一步,她还让他占便宜?
真当他是三岁小儿一样好哄吗。
“我骗你干什么。”般弱一脸正气,“我从不骗小孩儿。你当真以为我是白送你的?想的美。我是想做个交换,交换你佛桑祭坛的十丈红尘软烟罗,以剑诀换心法,你不亏吧?还有你上次打赌输了,记得把逃禅太平铃送来!”
她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
桑欲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这魔门心法她要来做什么?抱元诀虽然没有太上忘情那样苛刻,但也容不下魔门心法,两相冲突,必受其害,不过——
管她的呢。
“可以,你我要立下天地誓约。”
天地誓约也不能随便发誓,若是无法履行约定,不但要遭受天地反噬,同时也会成为自己的心魔,在劫雷中应验,扛不过的身死道消。
两人发完誓,桑桑也终于“醒”了过来。
般弱看着人倚靠在床边,捋着丝绸般的黑发,冲着她笑得风情万种,身上就忍不住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这他妈是个骚里骚气的女装大佬啊。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修炼吧。”
她想赶紧把人早日踢出去,省得碍她的眼。
“急什么呀。”桑桑蛇一样攀上她的腰,“桑桑,还未好好感谢师尊的慷慨呢,不如今晚,花前月下,同塌而眠……”她暧昧摩挲过她的手臂。
般弱心想,你是还没见识过姐姐的手段。
她同样温柔似水,捧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