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在昏黑的夜空中散发出惨白的光。
一座齐腰高的石台搭在空旷的山涧空地上,十二根火柱将赤衣红裳的人们映得眉眼低沉,他们脸上都戴着诡异怪诞的木质面具,只能从繁琐的雕花中看到压抑的双眼。
石台正中央盘绕着古怪的藤蔓,紧紧绑缚住纤瘦布满血痕的身体。
暗红色的血缓慢而冰冷地滴在石台凹凸不平的纹理。
疼痛像凶猛的巨兽从颈椎骨碾压到后颈,疼醒后的第一眼就是这副邪门的景象。
“啊,我穿越到食人族了?”
我叫步遥,步是个不常见的姓氏。尽管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但领养我的人说步遥是个混迹江湖的好名字。
我确实坏事没少干,打小朋友抢棒棒糖,就在我即将称霸小葵花福利院的时候,我被领养了。
领养我的人叫叶莫,一个二十来岁毛都没长齐的嫩瓜。
我真的不服气,奈何他手底下有个彪悍的“猛将”叶真,每每给我揍得风生水起。
如果不是一场意外,我以为我会收起棱角安逸一隅。
我穿越的那天,是班级组织的古镇五日游的最后一晚。
古镇有着源远流长的傩文化。
傩是一种祈福辟邪的祭祀,人们戴着雕刻怪异的傩面具,穿着赤衣红裳跳着夸张的舞,向大傩神祈祷。
观看傩舞时,有人塞给我一副过分精致的傩面。
我想到叶真生平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学物理,另一个是收集小物件。尽管遭到苏涔和其他人的反对,我还是想着给它塞哪儿带回去。
然而下一刻,我们都穿越了……古镇傩舞正欢的时刻,一行人出现在云深无迹的地方,远远立着一道模糊的人影:
“活得越久越无趣,我们来一场乐子吧。”
“从这里跳下去就是我的世界,只要你们活下去重返这里。这场乐子就算结束。”
“想要什么奖励都行。”
想要什么奖励都行,我被这句话蒙蔽了双眼。自跳下来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我被绑在藤蔓上的日日夜夜都在后悔,恨不能长翅膀飞走。
赤衣红裳的领头人取下面具,朝我啐道:“该死的傩鬼。”
经过这几天我大概听懂他们说的,这是个唯傩教是尊的大陆。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叫傩鬼。
而傩鬼是灾邪的象征,只有献祭才能保佑一方平安。
“长老不要靠近她,小心她身上有毒,听说只有将血放干净才能祛毒。”几个壮汉跃跃欲试的比划:“不如砍掉她一条腿,免得逃走。”
太血腥了。我感到一阵恶寒。
今晚就是他们所说的“小傩节”,处死傩鬼的日子。
几百把刀片剜在身上,等血流干后让秃鹰啃噬残躯。我会成为献祭给大傩神的祭品,作为一个不知名的傩鬼死去?
从骨子里发出战栗,我拼命解释:“我不是傩鬼,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为什么要穿越到这儿?
人们丝毫不听我解释,擂鼓声响起,十二个红衣少女翩然起舞,举手投足之间煞是惊艳。伴随着青年低沉的歌唱,挥舞的红袖添着清幽的淡香。
我呆呆的望着,几乎移不开目光。相比古镇上夸张的舞蹈,这些少女就像一朵朵妖冶的海棠花,拼命绽放。
人群中突然逸出几下急促的抽泣。长老呵斥道:“不许哭,像什么样子。”
抽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圣洁虔诚的神色。
没等我想明白,刚才还在奋力挥舞的少女一个个倒地,鲜红的血水漫过我的脚底,刺疼我的脚背。
死了?
人们仿佛看不见满地的血水,麻木的表情好像在说:本该这样。
这些少女就这样死在这场舞中,而我竟是这里唯一清醒的人!
我想喊叫,可奔涌的话语滚到嘴边,便碾碎了。我能改变什么,我本就自身难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柱将所有的少女吞没,火焰浑噩。
“大傩神保佑。”人们睁着猩红的眼朝我逼来,手里银月似的弯刀晃疼了我,一想到刚才死去的少女和这场诡异的祭祀,几乎要吐了出来。我闭上眼,只感到满目疮痍。
等待多时的割礼还未到来,头顶上却传来一声清啸。
“是凤凰!”人们磕头膜拜:“傩神保佑,凤凰降临了。”
一双利爪勾住了我,藤蔓离开身体的时候划出斑驳的血痕,我疼得张牙舞爪,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脚下的江海山川却在逐渐缩小。
在这片陌生而血腥的土地上,绯红耀眼,深绿苍翠。
凤凰带我飞了很久,途径很多村落,人们都在疯魔状地高喊:“凤凰,吃掉她!吃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