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见到晏泽,杨青苑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她低着头,站在晏怀明身后,免得自己那难看的脸色被人逮着,再挨一顿臭骂。她可以不在意,但晏怀明应该会很难过。
杨青苑看了眼少年缠着布条的手,想到他挨打还要护着自己的动作,又心急又烦躁。
营帐里一片静默,所有人连呼吸都放的极轻,唯恐声重了,被无辜牵累。
晏泽目光深沉,既没有安慰在一旁哭哭啼啼,为儿子叫委屈的萧贵妃,也没有理会闻声赶来,想替弟弟解围的太子。穆雅卿置身事外般地摇着罗扇,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是谁先动的手?”
晏泽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厚重且低哑,不容抗拒的威压重重而至,杨青苑听出来他是真得发了火。
“是我。”
晏怀明神色平淡地应了下来,并又把杨青苑往身后遮了遮。
萧琪蕊没有歇斯底里地叫嚷,而是我见犹怜地细声哭着:“你四哥好心去给邱公子送东西,结果人家嫌这嫌那,摔了那香炉不说,还打你四哥。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这是拿刀往他心窝里捅啊!”
“呵。”
杨青苑嗤笑,晏怀明紧了心,略有些慌乱:“是我处事不周,还请,贵妃娘娘海涵。”
“你还护着他!”萧琪蕊提了声,“你听听!他到现在都不知错!”
“臣知错了!”杨青苑高声顶了回去,一字一顿道,“请,陛下恕罪。”
“你错在哪儿了?”晏泽冷眼看着这个少年,“上前来,好好跟朕说说。”
您和侯爷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陛下若是认出来,那定个欺君之罪也不是不可能!
邹参事的话一遍一遍敲击在杨青苑的心上,她攥着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爹,女儿这回可能要给你捅出个大窟窿篓子来了,您回头可不要拿着竹编追杀我三条街啊!
杨青苑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晏怀明的肩膀,默默走到了前面,抬起了脸。
在场好几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面前的少年,真得太像当年那个血战沙场,踏歌凯旋的将军了。
杨青苑环视一周,绷着脸,腰背挺直,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地哂笑一声:“臣错在,没有把那个颠倒是非,欺君罔上的狗贼当场打死!”
“你放肆!”
萧琪蕊登时红了眼,不顾脸面地要来给她一巴掌,被王绍拦下:“娘娘,陛下在这儿呢。”
这位内侍大总管平常和气的不得了,谁都不得罪,但却是个谁都惹不起的主,即使是萧贵妃这般宠冠六宫的,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他按下了萧琪蕊那双作乱的手,微微颔首:“请您上坐。”
萧贵妃气得浑身发颤,竟是要落下泪来,她转而看向晏泽:“陛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晏泽问着杨青苑,对方背着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臣知道。”
“当着朕的面,侮辱诽谤朕的儿子,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杨青苑竖起自己受伤的右手,将上面裹着的布条拆下,长长的血痂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这是四殿下的杰作。”
她很平静:“就因为我得了那个香炉。”
“呵,我看颠倒黑白的是你才对吧?这么深长的口子,定是利刃所伤,我儿怎么可能随身带那种伤人的东西!”萧琪蕊又是那样泫然欲泣的样子,穆雅卿却开口笑了:“是呀,这么深长的口子,肯定是利刃所伤,肯定也只有西北来的蛮子会随身带,我们这么矜贵的四殿下,走个路都前呼后拥的,哪会带那么个危险物什,要想打人,让下边那群叼盘子的去不就好了?”
她这分明在说反话,句句刺人,萧琪蕊听得出来,冷冷地呛声道:“我养了怀宁十八年,他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最清楚!皇后娘娘没生过孩子,自然是不懂。”
“我是随身带刀的。”
杨青苑听她们明刀暗箭的骂来骂去,实在头疼,她将自己的短刀从小腿上抽出来,握在手里:“就是这把。”
她顿了顿:“可这是义父送我防身的,我从没有用它伤人。”
“没有用它伤人?”
“打狗不算。”
杨青苑顶嘴,像是下了死心要给这群人好果子吃,晏泽低声呵道:“放肆!侮辱怀宁是条狗,那朕又是什么!”
“龙生九子,也不见得条条是龙吧?”杨青苑不仅没有悔改,反而更是得寸进尺,“何况,若是龙生九龙,那老龙王,还能稳坐皇位吗?”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内侍宫女都惊了一身冷汗。萧琪蕊再也坐不住,冲下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小畜生!你胡说什么!”
杨青苑的左脸生疼,再一舔嘴角,咸腥的血流了下来。
可这回,王绍却没有再拦着萧琪蕊。
“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您知道吗?”
杨青苑用大拇指轻轻抹掉那点血,反手给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一巴掌,直接将人打翻在地。
那力道之大,声音之响亮,震得不少人都懵了,连穆雅卿这种爱看热闹的闲人都禁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