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邓肯夫人的前任贴身女仆已经被辞退了二十年之久,恐怕找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甚至于这位女仆还在不在人世,都是个谜。
毕竟这时候,英国城市人口的平均寿命只有二十几岁,农村人口也不过三十七岁罢了。
可见工业化初期,不良的卫生条件、危险的作业环境、贫穷和饥饿,让多少人死于非命。
格蕾丝最担心的不是人不好找,而是人已经死了。
这一切急不得,好在布雷恩先生那里,有关死者的身份,又有了新的进展。
经过长达一周的搜索,治安队的民兵们随身带着死者的锡板相片,在萨塞克斯郡的各个疯人院、疗养院等等收容精神病人的地方,四处走访询问,终于在切姆斯福德郊区的一家疯人院,得到了回应。
有一个身材壮硕的女护士认出了乔的照片。
据她所说,乔是三年前突然失踪的。
当天疯人院的门窗锁都像平日里一样,被再三确认过后,留下一个守门的老头儿看守,护士们才各自入睡。
可是第二天一早,乔却离奇消失了。
为此,她的父亲普雷斯利先生还在疯人院的医生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普雷斯利先生?”格蕾丝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布雷恩先生点点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死者的名字并不是什么乔,而是乔治亚娜·R·普雷斯利。”
听到这个,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而普雷斯利先生——”布雷恩先生好像打了个大胜仗似的,甩出一张旧报纸,“就是上周二《泰晤士报》上的那个普雷斯利先生!”
经他这么一提醒,格蕾丝想起了亚当第一天给自己读报纸的情形。
这样说来,凶手谋杀乔治亚娜的动机,就变得清晰了。
工厂主普雷斯利先生死于烧伤,缠绵病榻也有一两个星期,格蕾丝估计,他是死于感染。
普雷斯利先生一死,三万镑的遗产也就没有直系亲属继承——除非已失踪三年的乔治亚娜被找回来。
也就是在他去世的同一天,他的女儿乔治亚娜被杀死在伊登庄园的领地之内。
这个凶手显然比格蕾丝这种看报纸的人,更早一步得到普雷斯利先生的死讯。
之前约瑟夫还有些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远距离把尸体丢在马车经常路过的一条路上,而不是就近丢在沼泽等隐蔽处,等待尸体腐烂,让案子变成一个无头悬案。
现在动机一目了然。
凶手是希望通过本地的报纸,把治安队发现谋杀案的事情刊登出来。
这样一来,死者乔治亚娜的照片,就会刊登在报纸上,作为一种公开的死亡证明,使凶手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普雷斯利先生的遗产。
布雷恩先生说了一下普雷斯利先生的亲属关系。
“普雷斯利先生年纪不小了,上面的兄弟姐妹基本都已经不在人世。但他有一个妹妹,嫁给了一个姓朗曼的男人,生了一儿一女。”
他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朗曼是个游手好闲的赌鬼,当初全靠一张好看的脸,把普雷斯利先生的妹妹骗得晕头转向。”
“如果乔治亚娜死了,那么第一受益人应该是普雷斯利先生的妹妹,也就是朗曼夫人。”格蕾丝按照事实分析。
布雷恩先生显然不这么想,“哦,不,朗曼夫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这样的人没那么多坏心思,她的丈夫才更加可疑!”
维多利亚时期,已婚妇女与儿童的社会地位基本一致。
法律上,她们是丈夫的财产,丈夫可以合法支配她们的嫁妆和任何劳动所得。
虽说这是一个讲究绅士风度的时代,但无论再怎么讲究绅士风度,人群中总会有那么几个败类。
丈夫挥霍妻子的嫁妆、底层劳工甚至有人牵着绳子,把自己的妻子当成牲畜一样出售。
前者屡见不鲜,后者虽不常见,每年的报纸也时有刊登。
格蕾丝之前生活的东区,也有醉酒的男人,不敢把吝啬的雇主怎么样,反而回家殴打无辜的妻子。
如果说朗曼夫人被她的丈夫支配着,那么她得到遗产,就和她的丈夫得到遗产并无分别。
“而且邓肯少爷的未婚妻,就是朗曼家的女儿,他们一家现在正住在比格纳农场附近的乡村别墅里。”布雷恩先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但约瑟夫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在临走前,叮嘱布雷恩先生要继续调查有关邓肯夫人的事。
实际上,格蕾丝也很好奇邓肯夫人的秘密。
比如她为什么会收留乔治亚娜,既然她知道乔治亚娜的真实身份,又为什么不送她回普雷斯利家。
而且在谋杀案发生之后,在知道死者是乔治亚娜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为治安队提供任何线索。
从时间上,邓肯夫人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从动机上讲,乔治亚娜死了,她也无法从中获益。
格蕾丝去邓肯家的时候,邓肯夫人表现得那么伤心,既然她真的那么同情“可怜的乔治亚娜”,干嘛又不愿意帮助治安队早日缉拿真凶呢?
这时邓肯先生的怒吼声,出现在格蕾丝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