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礼拜日,格蕾丝早上很早就醒了,期望能在向公爵大人问好之后,离开别墅,和家人一起享用早餐。
然而事实总是和设想背道而驰。
“你今天不忙吧,格雷厄姆。弗格斯探长邀请我们去参加安德森夫妇的葬礼,在那里我们应该可以见到很多和他们有关的人。”公爵大人一边任由乔治帮忙穿上黑色丝绸马甲,一边看着镜子里的格蕾丝说道。
格蕾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哦,今天是礼拜日,我想你有自己的私事要办?”公爵大人满含歉意地看着她,随后略带嫌弃地说道:“那么就让乔治陪我去吧!”
乔治:“……”
作为第二选择真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
实际上,弗格斯探长选的日子并不好。
目前全国几乎都是新教徒,礼拜日去做礼拜是必然的。
而礼拜后的闲暇时光,几乎是所有人,尤其是劳工阶层和下层中产阶级人士,十分珍惜的休闲时间。
让别人这个时候去参加葬礼,绝对算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行为。
更别提到场的人,还要在二月的冷风中观看下葬,为死者默哀。
男士们倒是没什么,反正他们日常的穿着也是黑色居多。
银行、律师事务所这些地方来来往往的职员,远远看去,就像殡仪馆送葬队。
而女士们则要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色的外出帽和面纱,连配饰都要是黑色的。她们甚至还要根据和逝者的关系,选择不同样式的丧服,总体来说比男士们麻烦多了。
诚然,上流社会有妇女不参加葬礼的习俗,但这一习俗显然不适合安德森夫妇。
弗格斯探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一次性把安德森夫妇的亲友聚在一起,方便询问。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格蕾丝都不想参加这个能够破坏她回家大计的葬礼。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礼拜日!
与家人团聚的礼拜日!
格蕾丝登上双轮马车,“去衬裙巷。”
“您确定吗,先生?”
“我非常确定。”格蕾丝深深怀疑,自己刚刚说的不是去衬裙巷,而是下地狱。
要不然车夫为什么会用这种见了鬼的语气说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车夫多么不情愿,最终他还是把车赶到了衬裙巷。
接过格蕾丝递给他的车资后,这家伙活像背后有一只地狱三头犬似的,赶着马车逃命似的走了。
看看吧,有的时候,劳工阶级比上流社会的人更注重“阶级”。
格蕾丝无奈地摇了摇头,找到了自己家的门牌号,恶作剧地连敲了两下门。
“亲爱的,去门口看看,我想应该是有我们的信件。”(①)
母亲安妮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紧接着,格蕾丝听见了父亲的脚步声。
门开了。
“安妮,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康斯坦斯笑着和门口的格蕾丝挤眼睛。
安妮这才从厨房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抬起头向门口看。
“哦!”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我的孩子!快、快进来!”安妮急切地把格蕾丝拉进屋里,上下打量她,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得站起来,“炉子上的汤!”
格蕾丝难得见母亲这样慌张鲜活的一面,“需要帮忙吗?”,她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不,别进来,厨房里的煤烟会弄脏你的衣服。”
礼拜日要穿着最体面的衣服去教堂,所以格蕾丝穿着自己最好的礼服,回到了家里。
克里斯蒂一家现在住在衬裙巷的一栋两室一厅的房子里,格蕾丝的父母住在较大的卧室里,爱德华和艾米丽的婴儿床也摆在这里。
另一个小卧室,是他们留给格蕾丝的。
虽然这样会让租金高出一些,他们仍旧选择为女儿保留一个房间。
除此之外,这里只有一个小客厅以及一个小厨房。
在伊登庄园住习惯了之后,这栋还没有总管套房大的房子,在格蕾丝看来,就有些拥挤了。
然而自从父亲开店以后,他就坚决地拒绝了格蕾丝的后续资助。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我还没有老到需要年轻人供养的地步”。
格蕾丝抱着胖嘟嘟的弟弟妹妹,亲昵了一会儿,吃过早餐,这才和家人一起去了教堂。
……
“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阿门。”
在礼拜快要结束的时候,格蕾丝听见了这样一句话,让她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在离开教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群穿着黑衣的绅士。
“……”
这个时候,只需要凝神静气、目不斜视、堂堂正正……
格蕾丝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打算当一个睁眼瞎子,若无其事地从这群人身边路过。
没错,公爵大人此刻正背对着他,和弗格斯探长交谈。
只要跨过这段距离,就可以……
这时乔治突然回了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克里斯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