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上京按南北分皇城与汉城,辽人多住在北皇城,仍保有游牧民族的风俗习惯,以毡帐为主。而南之汉城则是汉、渤海、回鹘等族居住区域,其中尤以汉人为主。
通过多年的汉文化迁徙,汉城已是楼阁遍布,繁荣一片,就连北皇城也难免受到影响,开始增加不少建筑群。其中尤以南部的官署、府第、作坊和寺院为主。而皇宫大内便处于皇城正中央的位置,除了日常寝居仍在使用毡帐,其他如宫殿、祭祀、砖塔、门阙、仓库等等已在这定都后的百来年间兴筑得愈趋丰富完善。
此时的契丹可汗耶律宗释就身处一日常处理公务的大殿之中,左右两侧两方呈日月形状的巨大烛台上点满了蜡烛,映照得这位继位没几年的新皇面色威严而红润。他静静地听着下首传讯官回禀耶律宗徹去向,面上没半分表情显露,瞧不出好恶。就在传讯官战战兢兢不知圣意为何,他突然抬手一挥让其告退下去。
起身,慢慢踱步月形烛台面前,耶律宗释看着上面星罗密布犹如繁星的烛光,眼神突然浮起一片晦暗。暴虐之戾猛然上头,便是一掌扫过,烛台应声而倒,烛火四散蹦落,叫候在殿外的一众侍从婢女大吃一惊,急急茫茫奔进来收拾。只有一个总管模样的没有理会,而是站定可汗面前行抚胸礼道:“可汗陛下息怒。”
此人名叫耶律格多罗,原本是个没落的贵族后裔,容貌虽不起眼,但入宫后凭借察言观色机敏聪慧成了耶律宗释的心腹。他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挥手将人都遣下去,自己转而走近耶律宗释,安抚道:“陛下越气,越正中赤王下怀。倒不如合计下应对之法。”
耶律宗释心知格多罗说的对。只是想到赤术竟当众无视口谕,完全不把他的皇权当回事便倍感怒意难平。偏偏他还无法问责发作,因为之所以会遣人传讯将其招入大内商讨便属多方施压下的无奈之举。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这个二弟会那么痛快将南院大王之位主动双手奉上了,感情挖了那么大个坑在那儿等着,竟是觊觎上了北院枢密使的位置。其身为南院大王多年,只手遮天,早将南院经营得固若金汤,若再让其轻易当上枢密使之职,将手伸进北院,他怕是更要气得呕血了。
“还有什么应对之法?那混蛋便是早算计好了以退为进。朕还在想他是有多色令智昏,居然会为了一个宋官使臣弃了南院大王的职位。”
格多罗道:“依臣看,赤王所谋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说?”
“赤王辞去南院大王之职,可汗您便迫不及待启用与赤王往日有隙的耶律久保代之,就是想从根源上瓦解赤王对南院的控制。这点赤王如何会不知?但这段时日以来他却未有任何举措反击,下属也少有生事,反让耶律久保以最短时间坐稳了那个位置,微臣以为光是此事便十分蹊跷。”
“你的意思是……莫非耶律久保也是赤王的人?”耶律宗释越想越觉不对劲,想到提拔那耶律久保前曾宣召觐见,那人拍着胸脯誓死向他效忠,原来竟是唱的好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戏码。心中只觉被人蒙蔽,怒不可揭,耶律宗释恨不能将那乱臣贼子亲手活剐了。
“目前还不好说,不过可汗一试便知。”
“怎么试?”
“赤王此番设计自然意在北院枢密使,可他应该也明白陛下绝不会让他轻易当上这个职位的。所以陛下不如以此职作饵钓上一钓。”
“你的意思是……?”
“陛下可假意透露将北院枢密使之位许给耶律久保,而让他官复原职,且看看赤王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耶律宗释哼了声。“那他自然求之不得。”
“依微臣看未必。赤王此人城府极深,若耶律久保真是他的人,未必表现在明里。相反,如此有用的暗子藏得越深未来起到的效果越大,因此赤王为迷惑陛下必然极力反对,若最终同意说不得还会提出一些别的权衡要求,一石二鸟。只是那耶律久保若接连迁升,直接进入北院,赤王必定也会顾虑重重,怕其坐大,陛下不妨派人盯紧耶律久保,看他与赤王是否在此期间有所接触。”
耶律宗释点头连连:“你分析的甚是有理。朕那二弟最擅心机,漫天起价坐地还钱的事他难道做的还少吗?不然当年也不会哄骗父皇无端多锻造出个狼头符印将兵权两分,以至今日对朕多有掣肘。好,他要朕等他,朕便等上几日,朕倒要看看那耶律久保究竟是人是鬼。”望向格多罗又问道:“那个宋使展昭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格多罗做了个契丹致歉的手势动作,恭敬道:“那名大宋护卫自陛下大婚当日便龟缩在赤王府,别说出府了,就连院子也未曾踏出一步,直到今日才随赤王去了赤练军营。赤王看着对其很是重视,不但派了最得力的近卫保护,更下令王府中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其所住院落,所以我们的人压根探不到半分有用消息。但从每日进出的吃食用度却不难看出,赤王对那展昭很是上心,就像……就像精心圈养的金丝雀。”
耶律宗释想到大婚当日那展昭差些叫他颜面尽失,心中就仍不痛快。不过有一点他可不赞同。“金丝雀?金丝雀的爪牙何时锋利至此了?”忍不住回忆起那人优雅洒脱的身形,倒是多生出几分向往。他突然冷笑一声。“依朕看,那人就像只牙尖嘴利的猫。朕那二弟莫要圈养不成,反被其抓伤了头面才好。”
“赤王今日携其出行,有一个细节,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