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秋觉得自己越来越弄不懂展昭了。真不知道这位小师叔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绪对那两头豹子大小的野兽说出这句话的。
谈?人兽殊途,语言不通,这不是说笑嘛?!就算狼王天赋异禀能懂人言,身处契丹境内,自然通晓的也是辽语,又如何听得懂异族语言?
可偏偏遥观展昭神容正色非常,隐隐地还透着几分笃定,便是他这般一丝不苟的模样叫这看似荒诞的行径染上了一种奇异的迷之色彩。
秦肃秋不由想到先前发生的事。
当展昭将她带到这片因山石崩塌而形成的天然坑洞,同她说想造个陷阱关住狼群,她就曾在心中质疑过他的突发奇想。先不说制作陷阱要花大气力,就那些暂时摆脱的狼群不知什么时候会追至,这个提议想来也不靠谱。但直到看他在坑洞上削木支架,铺呈黄土,后又伐了数根横木以细桩临时固定在山体斜坡上——整一过程手脚奇快、看着熟练无比,叫人叹为观止。害她不禁咋舌道:“小师叔,你好像很擅长弄陷阱?”
展昭愣了下,不知想到什么,莞尔而笑。“我本身并不擅长,平日也只偶一为之。不过我有一位损友是机关阵法的行家里手。他那人小孩儿性子,相交以来总时不时以此捉弄于我,被整多了自是‘久病成医’,简单的陷阱设置便也难不倒我了。”
秦肃秋笑着调侃:“小师叔嘴上说着损友,可看表情倒没丝毫责怪之色。你与那人一定感情甚笃吧?”
眼波荡漾间泛出几许脉脉温情。“那人是我在这尘世最珍视的朋友。只不过……。”笑意忽而敛退,眼神流转间露出一抹纠结苦涩,叫秦肃秋又看不懂了。现在想来展昭定是回忆起什么不太愉快的往事,不愿再多说什么。
一阵激烈的狼吼唤回秦肃秋的思绪。只见远处黑狼开始冲着展昭疯狂咆哮,愤怒之情让它躁动得绕着白狼王频繁踱步徘徊,反观狼王却立在那儿宛如一把不动如山的刀锋,镇定非常,只是那双美丽的金色眸子却不时闪烁出越发危险的光芒。
展昭睨了黑狼一眼,不满中带了点淡漠。他对狼王说道:“叫你的公狼安静点,太聒噪了。”
秦肃秋在树上一阵惊奇,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师叔,你搞错了吧。它们两个既然互为伴侣,你怎么会认为这头黑狼是公狼?”
展昭目不斜视地关注着两狼的一举一动,慢条斯理解释道:“一般能做狼王的确实大多是公狼。不过这一群却很不一样,它们的首领是一头比任何公狼都强大聪慧的母狼。只是无论它有多聪慧多运筹帷幄,都无法抹杀它作为一个母亲的天性。据我所知,除非族群里死去的狼崽到了整个族群无法承受的地步,不然公狼王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子嗣就举族不惜代价与人族死磕的。只有母亲,一个失去孩子悲痛欲绝的母亲,才会失去理智,追缉千里也要一报杀子之仇。”
秦肃秋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久居契丹的她自然有听过丧崽母狼的凶残程度有时就连狼王都要退避三舍。莫非眼前这头白狼王当真是一头母狼不成?
她相信白狼王并不懂她与展昭之间的对话。可不知为何,它凝视着他们的眼神却深邃地仿佛已破译了话意。或许是怕那坑洞仍有机关,不敢轻触,两狼小心翼翼绕坑而行,及至近处,黑狼再难按捺,嚎叫一声便张牙舞爪地向展昭发动了的攻击。
黑狼动作远比那些大狼还要敏捷,每一次扑咬自带一股腥风拂面。白狼王隐在其身后空隙处掠阵,作出一副随时打算偷袭的架势。对此,展昭镇定自若沉着应对,凭其绝世轻功燕子飞的身法,别说面前的只是两头狼,即便来两只猛虎对他来说也游刃有余。不过古怪的是,他只一味闪避,并不急着擒下它们,反而一边对付,一边嘴上念念有词地劝上了。“狼王,此刻尔等已是必输之局,以你的灵智如何看不破这些?若非我不愿伤你夫妇,你以为你们还能完好无损吗?”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展昭仰身躲过白狼扑袭,同瞬身如陀螺回旋,看似随意一掌打在黑狼腰间。那一掌用了几分气力。看着黑狼痛叫着蜷在地上,白狼立即上前将其护住,呲牙震慑。
展昭平静收招,面色一派淡然。“你不过是想为子报仇,这有何难?只是你若连是谁杀了你的孩儿都不明白,只是胡乱泄愤,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叫你孩儿的在天之灵难以瞑目?”
白狼一声怒吼打断了展昭所言,澄澈的金瞳微微泛红,狂暴之色让身上雪白的毛发俱根根竖起,体型像是瞬间膨胀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