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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堇色上人(修)(1 / 2)

当元昊冲回营帐,发现人去楼空,心底肆狂的焰舌“噌”地直窜顶心,灼烧感叫人抓狂。调配兵力之际,后背的伤由闻讯赶来的萨尔朵做及时处理,她既震惊于耶律宗徹手段凌厉,竟能把元昊伤至此,又对治伤时对方的木无表情感到胆战心惊。这样的伤势不会不痛,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切根由所在,然偏偏面上半点不显,或许这便是上位者的不形于色吧。有时,人越愤怒,就越冷静。元昊凝神环顾大营周遭,过于平静的气氛让他感知到了不寻常,当视线最终落定某个方位,危险的眼终于眯了起来。

此时,负责集结余留兵力的副将回禀道:“余兵已整肃完毕,请王上示下。”

元昊突然抬手指住天堑方位,萨尔朵见了心跳激增,惊得说不出话。要不是元昊完全没有留意身后的她,她还以为自己协助逃跑一事曝光了。好容易稳住心神,就听元昊有条不紊地下令,萨尔朵不由又惴惴不安起来。天堑的路是她指引的,本以为绝境之地,谁也不会想到展昭等人逃去了那里,岂料元昊不知从何处瞧出了端倪。

果然有人不解问道:“王上,那里是天堑断崖,根本没有路。他们不伺机逃走,往那里去干吗?会不会弄错了?”

元昊道:“越不可能的地方往往可能性越大。当然,孤王也不是随便瞎蒙的。实话告诉你们,为防高手来袭,孤可是将此次随行的江湖门客都散到了层层关卡,即便打不过,也不可能毫无所觉,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两个有伤之人,想要做到风过无痕,没那么简单。可你瞧大营各处守卫,安静的过分了。再者据孤王所知,那道天堑也并非无路,两崖之间连接了两道铁索。展昭是江湖中人,又以轻功享誉盛名,即便走天堑险道,孤也不觉得奇怪。”

萨尔多闻言,心下恍然。

此时一汉人打扮的老者在仆从引领下款款而来。其人身着宽袖窄袍,略显消瘦的脸上神清气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元昊见了,忙恭敬作揖,道了声:“见过堇色上人。”

那被唤作堇色上人的老者微勾唇角,态度从容,不卑不亢反问道:“不知国主唤老夫来此做什么?”

“若非遇上棘手之事,昊岂敢轻易惊扰上人?”

堇色上人故作讶异地挑眉“哦”了声,不以为意道:“不知什么人能叫国主犯难,需要老夫出马?”

元昊不敢有瞒,将自己擒了展昭等人之事简明扼要讲述了遍,更表示此刻人已多半逃往天堑。堇色上人听了,双眸微微一沉,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显现出一些变幻莫测的表情来。“你刚才说你抓的那个人叫展昭?南侠展昭?”

元昊一时语塞,心中打鼓不断。

自他继位,常年广纳贤才,豢养门人食客,其中尤以中原绿林好汉为主。毕竟单论行军打仗党项自问不低人一头,但若说到高端战力,那就远远不及承继深厚汉人文化的大宋了。而在这群良莠不齐的江湖人中,就属这位堇色上人最神秘,武功亦最高强,大师风范十足,故被奉为上宾。然其人毕竟来自中原武林,刚才提到展昭,看他神色有异,说不得与那展昭有旧。

正搜肠刮肚想编派些说词劝服对方出手,谁想那堇色上人忽而朗笑一声,一派义正言辞。“老夫本不好对武林正派同道出手,不过一来受国主恩惠无以为报,二来那展昭既入公门,成了朝廷鹰犬,已算不得江湖中人。老夫再无顾忌,当为国主分忧。”

元昊大喜,有堇色上人亲口应承,心下大定。对那展昭,他是志在必得。既然赤王如此重视此人,只要将人捏在手心里,何愁对方不投鼠忌器?

此地天堑乃两峰夹湖屹立。一是栖凤山绝境险峰,一面陡峭嵬巍,一面崖壑临湖,而对岸的梧凰山孤峰险峻不及,也相去不远。相传这栖凤、梧凰两山上古时期原是一座,后有凤凰临世,涅槃坠落之际,将山体一切为二,因此遥遥相对崖面齐整,光滑似镜。两崖之间夹着一个镜湖,宽阔处不下数里,最狭之地也有五十丈有余,虽说有铁索相连,但寻常人压根过不去。

展昭三人于险峰一路疾行,越往上怪石嶙峋山势陡峻,行路越发艰难。

说来白玉堂这一日过的甚是奔波。先是独自全歼山顶哨兵助契丹攻山,后又潜入敌营救人,此刻既忙着开道,又时刻照应身上有伤的两人,遇上险地更要以轻功频频带人度隘,十足辛苦。

三人攀山耗力,汗湿重衫。所幸彼此互帮互助,配合默契,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皱眉,就能立刻读懂对方难处,及时伸以援手。

白玉堂看赵祯寸步不离展昭左右,对其体贴入微,虽心存膈应,但也由衷感慨——与一年前暠山逃亡时碍手碍脚比起,皇帝的变化简直大到难以置信。脸上青涩依赖不再,有的是男儿的坚韧,与双眸间浓得化不开满得溢出来的情意。

白玉堂自认许多方面还是满豁达的,但他也很清楚那是因为他并不在意那些。对于真正重视的人或物,他自知自己小气得很,别说与人分享了,就算被旁人多看一眼都不愿意。遑论对展昭的感情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只猫藏起来,杜绝所有觊觎目光,让那个人只属于他只看着他。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毕竟不是紫谨,做不出那种不顾展昭意愿的事来。而展昭也不是谁想藏就能藏起的人,那个人太耀眼,太出色,只是守护在侧往往就要耗费全部精力。

自从心属展昭,他对许多人抱有抵触之心,比如紫谨,比如耶律宗徹,也比如那些个倾慕展昭的女子。但对赵祯,他的感觉十分复杂。一开始得知皇帝也和自己一般爱上猫儿,比起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但随着契丹一路同行,,敌化感在慢慢淡化,直到如今生不出半点厌恶,反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慨。或许因为赵祯对展昭的感情是唯一让他觉得没有掠夺性的,或许是因当初挥过去的一拳已宣泄了所有负面情绪,或许赵祯的开诚布公让他感到赤诚,又或许因两人相似的情路引起了共鸣——皆是求而不得,皆是罔顾人伦,皆是无怨无悔。

从没有一份感情让他这般百转千肠,痴迷成狂。明明爱得近乎疯魔,可当那个人清正端方地杵在跟前,他又能恰如其分地克制自我,生怕惊扰了那人,亵渎了那人。

一如眼前。

“猫儿,歇会儿吧。要是伤口绽开,再流血,就不妙了。”说着拉了人径直在一处平整的大石上坐下。他见展昭满面汗珠,情不自禁抬袖欲为对方擦拭,终在展昭制止的眼神下打消了念头。

展昭努力调息让气息平顺下来。不知怎的,眼皮激跳厉害,总觉得似有不妙的事即将发生。

“还要走多久?”赵祯抹了把汗,也寻个地方坐下歇脚。

“不知道。我这里倒是有份栖凤山地图,是赤王寻当地猎户凭记忆临时画的。不过一路亲自验证,发觉错漏还不少,稍许借鉴尚可,真偏信怕是要走弯路了。”白玉堂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展昭接过展开,果见是一方粗制滥造的民间地图。白玉堂指着其中一处道:“原本这里有一处密洞,猎户言知道的人不多,最是安全。我们便定下由这里返回,赤王同时会派人接应。但我来时不放心,特意去走了遭,竟发觉那密洞被封了。而我来时是混在战场溜到这边的,也不可能原路返回。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走这什么天堑。”

展昭失笑,忍不住调侃:“我还以为你是听到阿朵姑娘说两崖之间拉了铁索,想起你在陷空岛上的独龙桥了,一时技痒难耐,这才改了主意。”

“臭猫,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非拿那桩破事消遣我。”一语下去果然等来了炸毛的五爷。捶胸的拳头到得半路才想起展昭胸口有伤,立即拐弯改成了敲毛栗。“别以为伤了,就当揣了免死金牌。回去之后看五爷我怎么治你,叫你成天多管闲事。别人的命金贵,你自己的命不是命吗?!”

展昭揉揉额角,自知理亏,遂温声道:“这次是我不对,身在他国,却未审时度势,被卷入不相干的纷争,连累了公子,也叫你忧心了。等此间事了,不管月如能不能医好,我答应你们,一起归国还朝。”

白玉堂没想到展昭认错态度良好,倒叫他这阎王脸板不下去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嘴上讨几句便宜:“归国就归国,还什么朝啊。展小猫,三年前你答应我去陷空岛喝五爷偶得的佳酿,结果一再拖延,始终没成行。害我那极品女儿红埋没黄土,至今难见天日。我觉着不如就趁这次机会难得,拐个弯子,顺道兑现了吧。”

“别胡闹,送公子回汴梁才是头等大事。”

不理展昭反对,白玉堂又笑眯眯地跑去勾赵祯脖子。“公子想不想喝女儿红?”

赵祯眨眨眼,“想啊。”

“那要不要到我的地盘喝一杯?”

心中憋笑。“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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