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将将漏过茂密的枝叶照耀下来,晃在白玉堂惺忪难睁的眼睑上,迫他幽幽醒转过来。
伸手按了按后颈,只觉那儿一阵阵抽疼。一骨碌翻身坐起,火冒三丈正想冲边上的小戚开怼,怨他不该趁己不备下黑手打昏他。可话都盘到了嘴边,却猛然发觉挨骂的对象没了踪影,也不知那不着调的小子躲哪凉快去了,四周空无一人。
看天色,已是过了漫长的一夜。敢情他竟是被丢在这荒山野岭幕天席地昏睡了一宿啊。
想到这,白玉堂就对那始作俑者小戚更恨得后槽牙直痒痒。
气归气,白玉堂自省了一遍周身倒还是发现一些可喜之处的。之前莫名中的毒,此刻不知是何原因已然消失殆尽,体内没了毒素折磨,身体顿时恢复到正常状态。
也不知展昭怎样了……。
想到辛夷先前明指展昭紫瑾会出事,虽明白就算现在去也为时已晚,但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运起轻功往洞穴赶去。
果不其然,洞中已是人去楼空。
白玉堂茫然环顾四周空落落的钟乳石洞体。本该意料之中,却不知为何心中坠满了忐忑。
药族时他几人不敌木槿段,皆因要么有伤要么中毒。如今按说身体无恙,展昭紫瑾功夫不弱,又是二对一,情况不明下,他本不该武断展昭与紫瑾就一定是被木槿段擒了去。但觅不得展昭踪迹终究叫他于心难安,加之临走之际,地上几处血迹斑斑又莫名引起了白玉堂的注意。
蹲身摸了摸,血迹颜色晦暗,已然干涸。但从血迹散射状的分布不难判断,应是有人被突袭,口喷鲜血所致。而在不远处更凝了几滩色泽相近的血迹。这很可能说明适才的争斗中有人受了重伤。
这就不得不让白玉堂把心悬起来了。
若是木槿段重伤,紫瑾展昭早将人提回紫婵宫处置。以展昭心细如发,定会发觉他一夜未归,早出来寻找,怎会任他在山野昏了一夜?可若说不是木槿段,那就只可能是展昭或紫瑾受了伤。紫瑾那厮如何,他懒得去管,可若说这些血迹是猫儿的……。
白玉堂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心脏骤然加速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隐约间下意识已判定这地上的血极有可能就是展昭的。更甚地,因了这份抽丝剥茧,让他突然捕捉到一溜先前完全没有发觉的古怪之处。
小戚为何不见了?他为何会把自己丢在山林里?先前小戚明明坚持要带他回紫婵宫解毒,为何没有那么做?还有,他身上的毒到底是谁解的?
等等……难道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未免说不通啊。
一切都像一个越滚越大的谜团,塞满他的胸膛,近乎令人窒息。
当他彻底反应过来出了大事,已是全力施展轻功,马不停蹄赶往紫婵宫的路上。
耶律宗徹端坐在屋中主座位,身子虽挺得板正,然神色郁郁,眼底阴影略显憔悴,标示着一夜未曾合眼。
屋中追随者大多也跟着枯守一夜,有强打精神的,有闭目假寐的,亦有禁不住瞌睡的。旁人打盹是实在撑不住了,倒是那梁王四仰八叉地陷在椅子里,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时不时还打上几个呼噜。要不是坐在一旁的赵祯时不时戳他一下,那呼噜声响得几可掀了房梁。
这不,他又呼噜上了,这回连续拔高调还九曲十八弯带转音的,可把一屋人憋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等赵祯再用手肘往他腰间捅一捅,一本羊皮书凌空飞来,准确无误地拍在了耶律宗真剃了髡发的大脑门上。
耶律宗真一个激灵醒来,人一滑溜险些滚到地上。他跳起来,怒冲冲地就要兴师问罪:“谁?谁暗算老子?”
一屋人闷声偷笑,只是眼神不约而同瞟向主座的赤王。
赤王不愉道:“你要困了就回屋睡去。”
“我……。”耶律宗真砸吧着嘴,欲言又止。
以为他不想啊?虽然也担心小戚,但他从来就是个心比碗大,操不了心,熬不住夜的。要不是为了赵祯,他早回房蒙头大睡去了。
昨日可汗大闹展昭居所,他因儿子查刺闹肚子,消息滞后,没跟赵祯赶上热闹。之后宫门前截了归葬的送尸车队,他俩也去得晚了,只见到可汗跟赤王退回宫门后,三言两语不合又莫名掀起骂战,导致最终双方剑拔弩张动了家伙,就连紫婵宫守宫门的宫人都被这打群架的大阵仗吸引了注意,过来武力止戈。以至于真正应该关注的宫门外的对峙乏人问津,直到那五人全部消失不见,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赤王本想遣人去寻,但在紫婵宫地界接连发生了一连串歹事,已让这契丹圣教风声鹤唳。在弄不清立场的情况下,无论赤王的人,还是可汗的人,都疑点重重,故而宫主萧紫桓拒绝了所请,坚持派紫婵宫宫人去追查两位少宫主的下落。然已经派了三拨人,搜寻了整整一夜,至今消息全无,这就由不得人不寝食难安了。
而在这一众寝食难安的人里赫然有赵祯的一份。
赵祯对外是赤王送给梁王的教书先生,明面上算跟赤王府断了关系,改投门庭。但耶律宗真看得出来,赵祯对那展昭等人的动向异常关心,压根不愿随他回屋歇息。故而,为了不让赵祯留待旧主之地遭人闲话,他便也只能强打精神奉陪到底了。
不等耶律宗真气闷坐下,屋门突然被毫无征兆一脚踹开,海兰尔冒冒失失地一头撞了进来。
“出事了!”
耶律宗徹应声而起,三并两步冲到海兰尔跟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出事了?”
“今早第三拨派去追查的宫人也回来了,他们这次追得更远,一路追到山下,又分批往各个可能的要道追去,仍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两个少宫主就像凭空消失般,不知去向。”海兰尔骂骂咧咧。“该死的,还不是徒劳无功?跟我第一拨出去的有什么区别?天知道,当初要不是那招我们回来的讯号,我再追得远些,也许就能找到小戚的下落了。”
海兰尔是被安排在第一拨出宫寻人里的,但是连山都未下,就被宫主令紧急召回了。耶律宗徹猜到萧紫桓为何要把人叫回。第一拨人中多是玫夫人的亲信,萧紫桓怕他们找到人后对紫瑾不利,自然得把人召回。然后萧紫桓就安排了他的亲信作为第二拨去找,结果也是山未下,又被召了回来,只是这次召人回来的是玫夫人。她的顾虑自然跟萧紫桓相同,怕小戚遭了暗算。最后两人一番争执权衡后定下了最后一拨中立的去寻人,只是这样来来回回,浪费了时间,反而徒劳无功。
“小戚跟紫瑾不见了?那展昭呢?”耶律宗徹焦急地一把抓住海兰尔双肩。
海兰尔“哼”地一声甩开耶律宗徹的手,心里不满他关心展昭更胜小戚。“两位少宫主都不见了,旁的人谁还管他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