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带丁兆蕙丁月如移步远处时,白玉堂尚有些不高兴,心想:不听就不听,用得着这么避讳嘛!赌气着干脆背过身去,撇了撇嘴,一副等事后再跟那只臭猫算账的小表情。直到丁兆蕙那声充满怨怼的“当初死的那个为什么不是你”破风入耳,他才诧愕回望,惊见丁兆蕙竟将展昭单手悬空拎了起来。
一旁,月如被二哥凶煞模样吓到,泪眼婆娑地扑过去,却被丁兆蕙用另一只胳膊挡住。她只得摇着对方手臂,哀声求着:“二哥,你别伤了姐夫,他身上有伤,求求你放开他。”
丁兆蕙原本没打算真对展昭怎样,只是为三妹月华不值,一时气红了眼,才冲动行事。偏偏月如痴情,一如既往维护展昭,反激得丁兆蕙猛啐了口,眼中厉色抹过,狠狠将提在手里的展昭甩了出去。
展昭未有重摔在地,而是不期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仰首看去,白玉堂眉宇每一处皆清晰写着内心的焦虑与关切,眼底布满对他浓浓的深情,使得那颗本被丁兆蕙尖刻言语刺伤的心,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自打决意与玉堂执手余生,他就早已做好被世俗唾弃的准备。丁兆蕙的态度他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会怨他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丁二你个王八蛋,犯什么混?!有事说事。你凭什么对猫儿动手?他身体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
别看白玉堂拥有一双弯弯的桃花眼,一旦发起怒来,眉宇含煞,眼角充血,尽显凶态。这才在江湖得了个玉面修罗的诨名。只是江湖上的旁人或怵他锦毛鼠三分,对于相熟的丁兆蕙来说,白玉堂不过是个自幼不对付的邻岛竹马,好感度甚至还落了当年与月华比剑定亲的展昭一头。
曾经,丁兆蕙有多欣赏展昭,现在,就有多怨恨他。展昭此刻在他心里俨然成了奇耻大辱。当年月华仙逝,他忿而将他打出丁家,棍棒底下好歹留力三分,还是看待其对月华一片真情的份上。如今,竟连这份真情都成了可笑的谬妄。展昭这厮移情不算,还移情到番邦同性男子身上,还口口声声宣称同时爱着两人。若非理智尚余,他早拔剑捅他个对穿,将他的心剖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奇葩颜色。
丁兆蕙一边寒着脸扣住月如,不许她与展昭再有丝毫接触。一边横眉冷对拂袖道:“知道又如何?你且问问你这位好兄弟到底做了什么恬不知耻之事,再来与我分辨……。”
没等说完,白玉堂就骂骂咧咧怼回去:“放屁!猫儿什么为人,五爷比你清楚千百倍。”
“大话别说在前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丁兆蕙冷嘲热讽。
“只要你有本事兴风作浪,尽管来闪爷的舌头啊。我等你!不敢的那个是狗!”
“白老五,这般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你当五爷我喜欢跟你打嘴仗啊?没看见猫儿一直压着我的云浪不让动吗?要不是他阻着,就凭你丁二适才的混蛋言行,我早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了。还能允你吠那么久?”不给丁兆蕙回骂的机会,白玉堂收起嘲讽的尖锐,威肃道:“我今日就把话撂这了。今后谁敢动猫儿一下,就是与我白玉堂永世为敌。别说猫儿根本不会做不耻之事,就算真做了,我白玉堂也与他一同承担!”
白玉堂拍胸脯为展昭作保,倒使丁兆蕙高看了一眼。虽恼白玉堂“口吐芬芳”频繁怼他,但对他会维护展昭,却丝毫不以为奇。这猫鼠二人不打不相识,早结为生死之交。两日来展昭抱病将养车内,就见白玉堂忙前跑后打点,煎药擦身什么都抢着来,简直比二十四孝老妈子还尽心。
一边心中感慨白玉堂与展昭交情甚笃,一边内心的怨火越烧越烈,突然生出看好戏的心思。
他真想知道,白玉堂这么百般回护,若知晓展昭喜好男色,脸色会有多精彩纷呈?而被最好的挚友撕破自己最龌龊的一面,他展昭又有何颜面再立足世间?
笑容不由扭曲起来,就连说话的语调也阴阳怪气的。
“你可知他展昭为何会来契丹?”
“有何不知?猫儿作为公主和亲的使臣,是我亲自送他出的汴梁城。”
丁兆蕙愣了愣,又问:“那你可知,为何近来他在契丹声名鹊起?”
“契丹可汗皇家围猎,猫儿文经武略大杀四方,吊打契丹那帮没见过世面的蛮夷,从此无人敢轻我大宋。他所做的一切,我亲眼见证。”
丁兆蕙越听越觉古怪,心想:这白玉堂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参与了?展昭此番来契丹,与他形影不离的吗?
“那展昭的月神之名又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皱紧了眉,不明白丁兆蕙怎知此事。毕竟一开始展昭在耶律宗徹的有心运作下,被传成契丹月神只是为了鼓舞士气,仅限军方内部。他哪知赤王围了上京城逼宫后,为营造自己是天选之子,也为平息其与宋臣展昭走得过近的流言蜚语,更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后续铺路,便将展昭月神之名进一步扩散到了契丹民间。如今口耳相传,契丹百姓即便不识展昭,也知新月神乃是一宋人。
丁兆蕙见白玉堂久未答疑,以为问倒了对方,终于感觉寻回点颜面。“你可知契丹的月神一直由后族萧氏推选出的历任皇后充之?可如今展昭冒了月□□头,也就是说,若是赤王有朝一日成了新任可汗,展昭这月神便会被封后,充入后宫。”
如愿看到白玉堂错愕至极的表情。其实若是丁兆蕙往下挪挪眼,定能发现展昭也是一脸惊惶。
“若以男儿身被封后,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本以为传言十之假□□,就算真有其事,展昭定也不愿。谁知竟是郎情妾意,还与我说了一通暖阳化冰心的荒唐之言,可真是令二爷我大开眼界啊。”
丁兆蕙踏前一步,指住展昭蔑笑出声。
“白玉堂,你知不知道?你此刻拼命维护,想与他相濡以沫休戚与共的好兄弟,早就变了。他说他不喜欢我丁家的女儿了,我四妹舔着脸想要嫁他,刚被当场拒婚。理由就是,他说他喜欢上男人了。”
白玉堂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懵圈。
是他听错了,还是会错了意?展昭喜欢上男人,他当然知情啊。因为那个集万千幸运于一身的男人,可不就是他嘛。然而怎么落到丁兆蕙嘴里,竟成了影射展昭处心积虑帮耶律宗徹谋得皇位,且两人已搞在了一起?
以询问的眼神瞥了展昭一眼。那人脸上由开始的愕然,渐渐化作了然的苦涩,全无丝毫慌乱。这让白玉堂莫名就读懂了那份无奈。
“一直以为大义凛然之人,没想到竟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甘愿雌伏与番邦权贵狼狈为奸之徒。展昭,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过往那么多年,我居然都没发现你竟心机如此深沉,看似忠顺厚诚,实则生有反骨。不过看你如今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倒说不定真能讨上男人几分欢心呢!”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闭嘴!”
不顾白玉堂呼喝,丁兆蕙继续道:“白玉堂,你不觉得你现在怀里抱着的那人很恶心吗?”
“你说的对,是很恶心。”不等丁兆蕙发笑,白玉堂抬眼猛地盯住他。“不过让我恶心的不是猫儿,而是你!展昭被耶律宗徹强推了个月□□头,我知道。展昭他喜欢男人,我也知道。不过有一点你怕是不知道。”
“什么?”
“猫儿喜欢的那个男人不是赤王,而是我。”
不等丁兆蕙脱口说出那声“不可能”,白玉堂已揽住展昭后脑吻了下去。这一次他并没有深吻,虽然情感的积压与爆发令内心万分想掠夺想将怀中那人不顾一切揉入体内,但他有注意到展昭手脚微颤心绪不稳,深知丁兆蕙适才那满是恶意的话语多少还是伤了展昭。所以他此刻的吻温柔而隽永,不仅是向他人宣告主权,更多的是为了安抚展昭那颗千疮百孔承受了太多压力的心。
一吻即罢。
“猫儿爱我,我也爱他。我俩两情相悦,早已约定此生。你丁二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感情指手画脚?你今日所有羞辱猫儿的言论我都记下了,看在月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他日若再让我听到半句,我手里的云浪若不见血,绝不回鞘!”
丁兆蕙还陷在震惊中回不了神,被他拽着的月如率先受不了了。
“放开姐夫!你给我放开!你不是我五哥,你是恶鬼,是你迷惑了姐夫,是你这恶鬼把姐夫从我身边抢走的。我恨你!恨你!”
月如尖叫着挣脱丁兆蕙的掌控,冲过来捶打白玉堂。白玉堂不忍跟她计较,只能抬手随意抵挡两下。倒是展昭不忍白玉堂白白挨打,又怕月如再受刺激癔症复发,只得将她搂住安抚。
“月如,别这样。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伏在展昭怀里的月如终于一点点平复过激的情绪,感受到展昭温暖的怀抱,她终是忍不住哭着紧紧抱住展昭。
“姐夫,你就不能选择月如吗?是月如哪里做的不好吗?我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五哥少啊。不仅如此,我还能为你执手做羹、生儿育女,你为何就不能好好看看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