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宗徹没想到柳如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透心寒凉。
“你用本王做饵,目标既是小戚,又为何要利用秦素秋去害长生与沈碧书?”
耶律宗徹本就聪慧,一旦想通种种关键,已能感受到柳如蕙细思极恐的杀机——虽全程不曾露面,却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现在他终于明白,当初别院秦素秋夜宴中毒并非姜长生所为,而是秦素秋从柳如蕙处得了毒(du)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至于姜长生的独门毒(du)药恐怕是从那些亦被毒倒的截水门杀手身上收集来的。姜长生被陷害下狱后,秦素秋借口规劝,与其密谈道出“真相”,以谋求合作。姜长生此人尽管重情,却也最恨亲近之人欺骗他,于是果然上当,以为沈碧书也是可汗暗子,是刺杀事件的主谋。
可怜沈碧书无辜蒙受不白之冤,惨遭蓄谋嫁祸成了刺杀事件的代罪羔羊,死在了一心一意维护的姜长生手里。更可悲的是姜长生为了他不惜背叛可汗,最后等同于自绝而亡。耶律宗徹只要想到这桩桩件件背后,皆是由眼前这人操纵,心中只觉不寒而栗,更有一股浓浓的惭愤之情油然而生。
哪想质问下,柳如蕙不但无丝毫愧色,反而不咸不淡振振有词。
“王爷不必为他俩的死愤懑不乐。如蕙这般行事虽说狠辣,可初衷还是为了王爷。王爷别忘了,姜长生毕竟是可汗的人,这些年他倾慕于你才能安分守己,若哪天他断了这份念想,你又怎知他不会倒戈相向?至于沈碧书,别看王爷给了他千机堂堂主之位看似恩宠有加,实则他心中偏向的始终是姜长生。若姜长生哪天说要杀你,如蕙相信,第一个给他递刀的便是那沈碧书。”
柳如蕙边说边向前踱近几步,视线不落痕迹转到了展昭身上,眼神倏尔转冷。
“原本我的计划万无一失,不但能杀了萧紫戚,更能将那两个隐患一并除去。谁想千算万算,差错还是落在你展大人身上,让那萧紫戚逃出生天。好在姜沈二人已死,也不算功亏一篑,白忙活一场。”
耶律宗徹听罢,心情极度复杂。他虽不认同柳如蕙所言,但也明白对方没有说谎。柳如蕙与二人无冤无仇,的确是为他设想才起了杀意。
展昭宽慰道:“王爷不必自责。无论柳堂主打着什么旗号,杀人便是杀人,你既不知情,便与你无关。”
耶律宗徹转头凝望展昭,目透释然。不得不承认,展昭三言两语看似轻巧,确比谁都能抚慰到他。这说明对方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然越来越重。
一时相顾两无言。
白玉堂看他们这样怪不自在的,于是表情酸了吧唧地扯了把展昭,拉他回望自己。“猫儿,赤王遇刺之事我有事后听你提过,不过那时你似乎也认为是沈碧书谋划。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觉不对劲的?”
“玉堂可还记得耶律晋琛将军药族被困,你前去救援?”见白玉堂点头,展昭才继续正色道:“那时我与赤王已发觉赤练军中有奸细,于是我们联手布了个局,引右将军范征入瓮,当场将其拿下。就在盘问时,范征曾道辽汉混血对可汗陛下来说已是极限,说他根本不会接受一个汉籍辽人,哪怕是让对方做自己的一条狗。一开始我还觉奇怪,只因那沈碧书就是汉籍辽人。只是之后发生的种种让我越想越不对。如果范征所言非虚,沈碧书又怎么可能作为可汗的另一个暗子被送入赤王府呢?但这终究是没根据的怀疑。直到我发觉小戚是假的,怀疑才在心中生根发芽,最终推导出真相。”
赵祯恍然大悟。“原来你先前问辛夷沈碧书是不是可汗的人,就是为确认这个怀疑?”
“不错。辛夷虽是小小暗卫,却是这其中关键人物。所以我才佯装病重昏迷,利用他急于为素秋报仇,诱他出手将其生擒。”蓦然侧首瞥向柳如蕙,目光沉静如水,不泛半点波澜。“而我,也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柳如蕙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杏眼微眯,张了张嘴。尽管没发出声音,展昭已从其口型看出对方低骂了一句“蠢货”。看来对于辛夷擅自动手,柳如蕙内心还是极其不悦的。
“而那日劫走月如,将她丢入党项士兵领地,害她险遭□□的那个人也是你,对不对?”
白玉堂一听,整个人差点毛了。若是丁月如出事,他和展昭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月华?白玉堂瞪着眼发怒道:“柳如蕙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无端端地你连月如这么个弱女子也不放过?”
见柳如蕙一派懒回答的模样,展昭叹息道:“柳堂主行事缜密,又怎可能无根无由?他不过是用此事故意嫁祸紫瑾,好叫我厌恶,离对方远远的。因为紫婵宫之事他早已计划周详,生怕我来此趟这趟浑水,扰了他的算计。”
柳如蕙坦然哂笑道:“展昭,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只漏了那么点破绽,你居然就能抽丝剥茧把所有事都猜得八(ba)九不离十。佩服!当真佩服!我现在终于明白五爷为何选你,而不是我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与你为敌。但有时不是我想就能事事顺心,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有些仇我也不得不报。”
始终缄默的萧紫桓总算寻到机会插话。“我紫婵宫向来避世,与世无争。又怎会与你这厮结下仇怨?”
柳如蕙一愣,须臾哈哈大笑,笑容逐渐扭曲,苦涩至极。“宫主当然不会懂我的深仇大恨,只因你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萧紫桓正想追问柳如蕙口中的她是谁,突感体内异样,一股难忍的绞痛自小腹向上攀升,接着扩向四肢百骸。不由扑通一声单膝跪落。
同一时间,陆续有人倒地,很快天坛之上便满是□□之声。
萧紫桓瞪向正以复杂眼神望着自己的柳如蕙,震惊道:“莫非刚才全员饮的祭酒有问题?”
“现在才知道,不嫌太晚了吗?今日与五爷桃林相见,我已隐约感知自己漏了底,所以才将继任大典提前了。如蕙不才,但也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我早料到展昭会按捺不住前来阻挠,我势单力薄,自然得帮自己留点后手。”
见萧紫桓试图运功逼出酒毒,柳如蕙走过去蹲下,蔑笑着捏住萧紫桓下颌迫他看向不远处痛翻在地的玫夫人。“没用的。你看,连你那个最擅用毒的夫人都中招毫无办法,你以为我下的毒是凭内力就能轻易逼出的吗?”
萧紫桓强提一口气拍开柳如蕙的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