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梦连忙上前, 伸手抱住萧瑶, 柔声安慰道:“这没什么, 你好好修炼,终究会好起来的。”
萧瑶却难以释怀, 说道:“那是不同的。仙基差了这么多, 往日我修炼一个月能学会的东西, 如今要一个多月。”她一边说一边挣扎, 看向柳如梦, “娘,你告诉女儿,到底为何会如此。”
她能得秦阁主看重,能得许多师兄弟的喜爱,全是因为仙基极佳,天赋惊人啊。
秦阁主说道:“当初你被猛兽袭击,几乎身死道消。我给你的宝物保下你的神魂,后来我又去找回你的身体。可惜你的仙基已毁, 只能换仙基了。”
萧瑶听了, 回想起意识消失前的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说道:“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等于死过一回了,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能继续修炼,只是仙基变差一些,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萧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之后, 便不再纠结这事了。
不一会儿, 秦阁主的所有弟子前来探望萧瑶。
萧瑶看着两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姑娘,很是不解地问:“这两位也是我的师妹么?我怎么不曾见过?是带艺投师的么?”
众人一听,才记起,并没有告诉过萧瑶,此刻距离她出事,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秦阁主的大弟子笑着说道:“不是带艺投师的,她们在十二年前仍是孩子时,便被师父收为弟子了。”
萧瑶大吃一惊:“十二年前?”
秦阁主点头,让所有弟子都出去,这才看向萧瑶:“先前一直忘了跟你说了,如今距离你出事,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听到已经过去了十六年,萧瑶再次大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地开口:“谢谢你们,为了我奔波十六年。”
隔了这么多年才让她醒来,一定是因为要做很多准备。
柳如梦和萧长天看到她如此懂事,都老怀甚慰,含笑说道:“傻孩子,用不着跟我们道谢。”对不能给如此懂事的大女儿最好的仙基,两人心里,再次觉得愧疚起来。
当晚萧瑶吃过饭,和鹰其丰到仙瀑跟前赏景。
她看着看着,忽然幽幽叹息一声,对鹰其丰说道:“鹰大哥,其实我心里很难受。我怕我的仙基不如从前,导致修炼速度也不如从前,师父便不如从前那般喜欢我了。而且,一切都要从头修炼,也不知过多久,我才能恢复到出事之前的水平。”
鹰其丰听到她提起这个,马上想到萧遥,心里头很是来气,就道:“我们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一拖拖了足足十六年。若不是出了变故,你会得到比原先还要好的仙基!”
萧瑶不解,忙问:“这是怎么说?”
鹰其丰想到迟些有个音乐盛会,届时瑶瑶肯定会碰上萧瑶那个死丫头,此时倒也不必瞒着她,便将萧长风和柳如梦夫妇为了给她最好的仙基,特地生下一个女儿,那个女儿果然不负所望,有决定的仙基,可惜,即将交还仙基时,那个女儿竟跑了,导致她只能用其他人的仙基,以至于差了一等。
萧瑶听了,万分惊愕:“如何能如此?她也是我爹娘生的,如何能当成是给我的补药?我那妹子,想必很是难过罢。”
鹰其丰想到萧遥吹着唢呐,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吹得雄鹰一族与萧家节节败退,人人胆寒,还拔走自己拿三根翎羽,恨恨道:“她如何会难过?她可是很了不得呢!”
萧瑶听了,好奇起来:“怎么个了不得?她如今在何处?我爹娘对我视若珍宝,想必因为她跑了很生她的气罢?”
鹰其丰点点头:“可不是么,非常生气的。不过那死丫头会跑,跑去了唢呐门,她仙基又高,不知得了什么奇遇,吹起唢呐来,跟魔音穿耳似的。”
他没脸说自己居然被曾经瞧不起的死丫头打得跟秃毛似的,因此说得很是含糊其辞。
萧瑶听了,脸上露出笑容来:“这么看,我这个妹妹,一定很好玩。真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呢。”
鹰其丰听了这话,忍不住看着她不说话,在心里,则感慨,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他的瑶瑶心地善良,而萧遥那死丫头呢,坏透了,人也邪恶得厉害。
想到这里,他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萧遥的仙基抢过来给瑶瑶,而且,要将萧遥拿走的翎羽给抢回来,然后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萧遥不知道鹰其丰心里是怎么想着自己的,她被叫到长老殿去开会,商量着,迟些的音乐盛会是否出席。
孙不惑看向萧遥:“萧遥会的曲子虽然比之前多了许多,但演奏水平还不足够好,又得罪过雄鹰一族和萧家,去了只怕腹背受敌。再者,其他门派若知道萧遥天赋高,未必能容她活下来。所以,我建议不要参加。”
吴门主点了点头,可是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可是,若不参加,我们便拿不到一年一度的晶石分配以及试炼名额,没有晶石和试炼名额,对门派来说,损失太大了。”
众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会儿,相持不下,最终看向萧遥:“萧遥,你认为,我们该不该去?”
萧遥搞明白拿到的晶石数量以及试炼是什么之后,斩钉截铁地点点头:“要去的。”
这是门派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东西,不能不要。
唢呐门本身便是边缘门派,圈下的势力范围一再收缩,能得到的资源极其有限,这些年来全靠参加音乐盛会,分猪肉一般分到的晶石和名额过日子,若失去了这两项收入,只怕会更难走。
孙不惑担心地道:“若其他门派知道你的水平,容不下你,可如何是好?”
萧遥笑道:“我看萧家,是想和我修复关系的,想必不会乱说。而鹰其丰呢,他三根翎羽都在我手上,有脸说么?他们都不说,便没人知道我的水平了。退一万步,就算知道,我也还算有一战之力的。最后,作为修仙之人,哪里能一直做缩头乌龟呢。”
她这么说,并不是将希望寄托在雄鹰一族和萧家都不说上,而是相信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一味躲着,是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
富贵险中求,为了得到利益,还是要拼一把的。
这事,便这么定了。
萧遥没日子里除了继续重复修炼心法,其余的时间都拿来练习唢呐的曲子以及学习各种小法术。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恶补,她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常识。
各乐器的音波的杀伤力,和仙元力的高低、曲子吹拉弹唱的好坏以及对情感的体会都有着巨大的关系,仙元力越高,运用得越纯属,带来的感染力越强,杀伤力就越强,而曲子吹拉弹唱得好,带来的感染力更强大,民间那些音乐大师,即使没有仙元力,由于有玩乐器的天赋,所以弹奏一曲,往往能将人感染得或是泪流满面,或是欢喜雀跃。
这日,萧遥刚从长老殿议事出来,便看到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弟子被人抬着进来。
长老甲忙上前:“发生了何事?”一边说一边用仙元力帮受伤的弟子疗伤。
那弟子的伤势稍微好了一些,能说话了,便气愤地道:“长笛门以一个弟子死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为由,要求我们将石头镇以及周围的山割让给他们,我们不肯,便打了起来。可惜技不如人,众师兄们派我回来传讯,请各位长老立刻回援!”
孙不惑皱起眉头:“又是长笛门,真是岂有此理!”
吴门主马上看向其中一位长老:“老张,劳烦你带人去走一趟。”顿了顿,又看向萧遥,“萧遥,你也去走一趟罢。作为修仙之人,不能不出门历练的。就是那些曲子,也需要有人生阅历才能吹得更动人。”
萧遥点点头,唢呐门的曲子她几乎都能吹出来了,但是在情感倾注方面,还有比较大的欠缺,这些除了天生的共情能力,也需要人生阅历的。
再者,她也想多在民间走走,从民间乐器中吸收一些优点,让自己能更好地在乐曲中倾注感情。
由于事情紧急,萧遥当即回去收拾了东西,便和张长老坐大船出发了。
除了她和张长老之外,还有三位师兄以及四位师妹。
路上,萧遥问张长老:“长笛门想要石头城,为何不是让长老前来交涉,而是私下和我们的弟子在外头协商?难道他们打伤我们门派的人将石头城抢过来,我们会承认么?”
张长老道:“每一座小镇都有一个界碑之灵,打赢了,将界碑之灵拿到手上,便等于拥有了这座城镇的所有权。世人都知我们唢呐门势弱,长笛门也是吃准了这一点,知道我们是没有能力将界碑之灵抢回来的,所以无所顾忌。”
几个师兄师姐马上对萧遥道:“师妹,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如果可以,我们也拿他们一座小镇!”说完怕萧遥不愿意起争执,便又道,
“石头城前面的几个小镇,从前都是我们唢呐门的势力范围,只是被他们抢了而已。”
萧遥马上点点头:“好。”
九人到达石头城时,唢呐门的弟子只有两位坐着,其余的全部都躺了下来,不知死活。
就是那两个坐着的,此时也已经面白如纸,几乎支撑不住了。
当中一个说道:“你们长笛门欺人太甚。”
长笛门的弟子面无表情:“非是我们欺人太甚,而是你们技不如人。你们吹唢呐的,天资不高,又不肯努力,怕变丑而不敢放开了劲儿吹,这是你们自找的!”
“你们唢呐门根本不应该存在了,应该像前面几个小镇一样,并入我们长笛门算了。”
先前说话的唢呐门弟子道:“不可能,你们莫要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哈哈哈,迟早的事!”
那位面无表情的长笛门弟子则直接将长笛放到嘴边:“废话少说,送你上路!”
说着,就要吹响长笛。
就在这时,宛如平地起惊雷一般,嘹亮的唢呐声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那响亮、霸道、如同魔音穿耳一般的乐曲,刚响起来,便直往他们耳朵里钻。
长笛门的弟子还来不及反应,马上被这浑厚且嘹亮的唢呐声击伤,心里头气血翻滚。
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反抗的念头越来越弱,最终完全消失,沉浸在唢呐声营造的氛围中。
“噗噗——”
长笛门的弟子一个个的,全都吐出一口血来。
有几个吐了血清醒了,马上喝道:“唢呐门以大欺少,难道不怕我们长笛门报复么?”
站长老不答话,只是用仙元力给受伤的唢呐门弟子弄了个结界。
正在吹唢呐的萧遥,吹得更认真了。
为了拿到石头城的界碑之灵,居然对唢呐门的弟子下死手,这样的人,她不打算留情。
长笛门的弟子功力其实不错的,可惜,他们猝不及防之下,遇上了能单打鹰其丰并十二个熟悉的萧遥,只能倒霉。
在嘹亮的唢呐声中,他们一个个渐渐都失去了呼吸。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长笛门所有的弟子脑海里都闪过一个想法:“唢呐门果然是吹丧葬曲的,一曲就够给他们送葬了。”
张长老确定长笛门的弟子都绝了生息,这才招呼萧遥出来。
仍旧坐着的那两名弟子看到萧遥与张长老来了,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到在地。
萧遥与张长老连忙上前救助。
一共十六名唢呐门弟子,只有三个人活着,其他的,都已经绝了生息。
萧遥看看唢呐门那些永远闭上了眼睛的师兄弟师姐妹,又看了一眼全都躺下的长笛门弟子,忍不住问:“张长老,难道这片大陆,一直是这样为了资源互相猎杀么?”
张长老点头:“表面上一贯是友好的,可是强大的门派,很是喜欢这样下黑手。因为,资源就那么多,能抢到一点是一点,增强本门派的实力,在将来对上西方门派时,能占到优势。”
萧遥问:“就没有人管么?”
“曾经是有的,可是经过这么多年,已经名存实亡了。”张长老说完,让七个弟子收尾,自己则拉了萧遥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一直有声音说,这片大陆的人越来越多了,资源即将枯竭,所以很多大门派,暗地里都是鼓励争权夺利的。一来,能为自己门派争取更多的资源,二来,淘汰一些占用资源的却拖后腿的门派和人。其实大派之间,如同民间的国家,都是为了利益和资源而战,甚至因为掌握的力量更大,做事更赤|裸|裸和血|腥。”
萧遥听了,久久说不出话。
吹奏乐器的大陆,本该是浪漫美好的,可惜,做的事,却如此赤|裸|裸的嗜|血。
难怪,原主的父母居然要将原主的仙基给大女儿,丝毫不见悔意。
想来他们见多了杀戮,对要原主仙基这等小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不觉得是惨绝人寰之事。
收拾完战场之后,萧遥一行人直奔下一个城镇,以唢呐合奏将长笛门的人击溃,成功将界碑之灵抢回来。
几个师兄师姐们都十分高兴,笑道:“我们乘胜追击,再要回来一个小镇罢。”
张长老摇摇头:“两边的城镇都是长笛门的,前面那小镇,就算抢回来,也是守不住的,别抢了。”
萧遥也点头,纵深的一个小镇,抢了还真守不住。
一行人回到石头城,根据受伤弟子的指点,直奔长笛门言之凿凿说有弟子无故死掉的地方。
那是一条大江的江边,一切看起来很平常,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液。
一位师姐道:“我看压根就没有弟子死在这里,他们只是随意找个理由发难而已。”
其他人也马上附和。
萧遥也看不出什么,便没有说话。
大家又在附近走了一圈,没走到什么,便决定先到镇上。
只是刚走出不远,便听到悠扬的琴声。
那琴声显得一派清朗,显然是因为弹奏者也是这般心胸开阔之辈。
萧遥停下脚步,站着听了起来。
直到一曲终了,她才回神,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不用仙元力,单凭乐声,便能让人沉浸其中,并不知不觉被带入弹琴者营造的感情里。
萧遥又站着听了两首曲子,这才起身,走向琴声传出来之处。
芦苇丛中,一个白衣书生抱着一张琴端坐在石头上,此刻正低头调琴。
萧遥走了上去:“见过这位公子,公子琴声舒朗,引人入胜,着实叫人佩服。”
那年轻书生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风华灼灼的萧遥,呆了呆,随即起身还了一礼,冷淡地道:“凡间民乐,不值一提。”说完,便抱着自己的琴走了。
萧遥的一位师姐忍不住道:“这书生好生没礼貌。”
那书生此时走得还不远,听了这话,回了一句:“礼貌是对客人,而非虎狼之辈。”
师姐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端端地路过,你却说我们地虎狼之辈,好生没理。”
那书生冷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遥皱了皱眉,问道:“难不成,我们唢呐门在这个镇子上,其实一直欺压百姓?”不然,那书生为何会这样说?
书生的琴声舒朗大气,显然是个磊落之人,这样的人,不可能说假话冤枉人的。
张长老问受了伤的两个弟子。
那两个弟子马上摇头:“委实没有,我们唢呐门势弱,我们知道抢不过其他门派,如何还敢得罪当地的百姓,让百姓们离心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