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袖子空荡荡的垂落在那里。
右手少了一根小指。
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疤, 仿佛被人一刀劈了下来。
冷兵器时代留下的伤痕。
这个念头很莫名其妙。
阮文下意识地回敬礼。
“谢蓟生同志让我来找你报到!”
谢蓟生只是说给阮文安排人,但具体有谁,什么时候到, 都没个交代。
韩建国的到来,让阮文有些措手不及。
她要给人安排住的地方。
这次才来一个人而已, 不知道往后还要来多少,总不能一直在招待所住着。
因为和研究所挂钩, 工厂又不能是完全的私营性质。
而且谢蓟生为什么安排这些退伍的军人过来, 阮文又不傻, 知道他是在给这些战友们谋求生计。
阮文要是学黄世仁, 那像话嘛。
要建员工大院,不仅要建, 还要建的好。
阮文看了眼韩建国,斟酌了下才问道:“谢蓟生有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工作吗?”
韩建国憨厚一笑, “俺都行!”
这一句话,让阮文觉得自己仿佛在拍戏, 一瞬间从朝堂之上转到了热闹繁华的街头。
原本还因为对方肃穆以及伤残而产生的距离感,因为一句“俺都行”瞬时间烟消云散。
“能开车么?”
“能, 少了个胳膊也没啥要紧的,俺开车稳着呢。”
阮文想了想, “也不用开车, 就是……嗯, 你有枪吗?”
她的工厂被人惦记着呢,阮文觉得往火车站送货的时候是得注意着些, 如果能配枪的话最好。
不见得要用, 但是得有。
其实这会儿民间有枪支遗落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这个问题彻底解决都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
韩建国没想到,阮文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来的这么直……直接。
“没有,不过我可以弄到。”
想要弄到那玩意,不算难。
“你是想要收藏,还是……”
阮文觉得,这位退役老兵误会了。
“给你们配着,怕出事。”
韩建国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拿来跟谢蓟生相互瞄准,这就好。
“等过两天我把这里摸熟了,就去弄几个。这玩意就跟蘑菇蛋似的,不一定要用,但是你得有。”
这话阮文爱听,“韩大哥你先在招待所住几天,我抓紧先找个房子给你们住,等开春后天气暖了再建厂区大院。”
“俺都中!”韩建国本来也不挑,“当兵的时候啥苦头没吃过?去年打仗那会儿,俺跟中队失联了,树丛子里猫了两天。”
席天慕地都睡的,现在能住招待所不比那时候好多了?
招待所这边早就跟阮文不能再熟。
看到带人过来立马给安排了房间。
……
陈主任原本还想要问问阮文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阮文转脸给带来个退役的兵。
这么一来,她登时明白过来,有些问题倒也不着急问了。
原本涂安国打算给陈主任接风洗尘,只是研究所那边实在走不开,他们最近已经连轴转好些天了。
只能过段时间再赔罪。
“这么多年交情我还不懂?我也忙得很,等有时间再去跟他谈谈。“
谈的是工作,卫生巾厂涉及到其他研究所,不能不谈。
饭桌上一共四个人,韩建国也受邀在其中。
大概知道了厂子的情况。
“等着剩下几个兄弟过来,我们合计下怎么来弄一个护厂队。”
韩建国觉得谢队这个小对象也挺大胆的,开厂子不说先弄好安保,就靠研究所保卫科的人来扛。
虽说和省里头关系好,可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要是被哪个盯上,损失可不止海了去了。
护厂队的事情有了头绪,就等着人到齐就行了。
因为明天上午有考试,再加上陈主任刚到需要休息,阮文晚上没再打扰。
约了时间,明天在厂子里见。
化学系三个专业最后一门考试都安排在了上午,不过考试内容有所出入。
阮文他们高分子专业考的是高分子物理,非金属材料考的是材料物理化学,至于化工设备专业,最后一门考试和力学有关。
一个大教室里考试,大家各自忙碌着,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沙沙的答题声。
寒假来临前的校园在大雪天中有着别样的安静。
系主任在这边巡考,看到阮文从教室里出来,喊住了她。
“我过两天要去东北那边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阮文一愣,“去做什么?”
她原本有安排。
系里头,敢这么大咧咧的张口就问的,没几个人。
杨主任瞥了一眼,“东北那边有个研究所,研究的是机械方面的,具体的说是自动化,你整天跟机械系的那个小陶混,也算有机械背景,要不要去瞧瞧?”
“去!”阮文哪还管原本的计划啊,“去几天?”
今年寒假时间长,过年还早着呢,阮文想着怎么安排下时间。
“差不多一星期,那个小陶要是有时间,也一块去。”反正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当还阮文的人情了。
毕竟要不是她一举成名,化学系哪来的经费折腾新实验室?
“谢谢主任。”
阮文问清楚了时间这才离开。
她没去找陶永安,那家伙每次考试的时候都临时抱佛脚,下午还有门考试,这会儿怕是正在那里啃课本。
不好打扰他。
……
陈主任听说了阮文的新安排倒也不奇怪,“你先捡重要的跟我说。”
骤然间离开工作了小半辈子的棉厂,来到新环境中陈主任还没有厘清头绪。
“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审核订单。”
阮文打开保险箱,拿出账本来,“国内除了首都上海广州,剩下一个就是省城。”
北上广加省城都是周一统一发货。
“麻烦点的是香港那边,他们都是打电话后再发电报过来,邮局那边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就会有人把电报送过来。”
这和棉厂的统销统购不是一回事。
陈主任接过账本,“那发货之前是不是还要跟他们打个电话?”
“对,咱们是先款后货。确定给哪家发货,就打电话通知就行了,钱要是不到位就换另一家。”
是完全不一样!
“那这些订单你是怎么挑选的?”
“谁给的钱多,打款快就选谁。”阮文的选择简单粗暴,“一般来说我都会先把这些下单罗列下来,即便是不给发货也会做统计。”
这就是那天谢蓟生帮忙干的活,“从这些订单中再做出筛选,不过一般给价钱高的就那几家。”
每次给谁家发货,阮文都会用红笔圈出来。
从订单本上一眼就能看出。
“价钱这么贵?”
“赚外汇嘛,当然多多益善,其实他们赚的更多。”
即便有运输和人力成本,但这些香港的中间商,赚差价也赚的爽歪歪。
“不过这种好日子也快到头了。”阮文笑了笑,“订单的情况其实就这些,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陈主任看着账本,“这里什么意思?”
“哦,忘了跟您说了,咱们不是跟其他研究所有合作嘛,有些产品是直接从他们那里发货。所以除了处理来自香港的订单,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和其他八个研究所保持联系,每天都要确定生产库存情况,统一调度。到了次月初统一结算,然后再把钱给其他研究所,这个一向都是涂所长处理,回头可能也得麻烦您,我看他最近挺忙的。”
阮文想了想,自己还有好些天没见到涂安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