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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9日,早上五点半,天还暗着。
北方冬日的周末清晨,天寒地冻黑灯瞎火中,一片清宁。
张家口国营机械厂的职工小区门口架起了红色的拱门,上头写着“蒋家千金出阁”,就连保安室的墙壁都被贴上了大红色的喜喜字。
几位睡不着觉早起的大爷大妈坐在保安室里烤火,和值了一夜班的保安大叔老李闲聊。
“蒋家千金出阁……是不是九栋那个坐轮椅的老蒋?”
“是呀,就是他闺女!”
“他闺女不是结婚好多年了吗?嫁哪里来着我想想……”
“估计是没钱办婚礼!”一位长得挺刻薄的大妈言之凿凿道,“嫁的阜平!三栋201的刘姐给介绍的!男方是她儿子机械厂里的业务员,跟老蒋家爷算门当户对!”
另一位面相和蔼一些的大妈说:“阜平啊?那个地方是个穷旮沓!咱们家属院的姑娘嫁到阜平那是下嫁了!怎么是门当户对呢?”
“老蒋家条件那么差……他瘫痪,他老婆外头有人、不着家的,好的家庭能接受他们这种?”刻薄大妈眼睛一瞪,“知道是这种家庭,跑都跑了咧,怎么可能娶他家姑娘?一个瘫痪的岳父要负担,还有一个不老实的岳母,人家怕都要怕死了咧!”
一位胖胖的大爷频频点头:“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压力大!两个年轻人要养四个老人,四个老人里要是出了个身体不好的,那日子难过咯。”
正闭眼打盹的老李迷迷糊糊道:“九栋老蒋家姑娘找的对象好像不是阜平的呀。”
刻薄大妈瞪眼看过来:“怎么不是阜平的?几年前刘姐在那个亭子里帮老蒋介绍,我就在旁边呢!”
老李打了个呵欠,坐直身子,拢了拢军大衣,慢悠悠道:“那男的早几年春节经常来过年,开一京牌奔驰呢!但前两年就没见人了,我还以为吹了,结果前两天又来了,开一红色宝马,还是京牌。打扮得那叫一个贵气,一口北京口音,怎们可能是阜平的……”
大爷大妈都笑了,笑他老眼昏花,说:“老蒋那闺女怎么可能找个北京人?北京人一看他们那种家庭吓都吓死。”
老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力证自己眼睛没坏:“咱这小区一年进不来一辆宝马奔驰,所以我肯定没看错!”
一群岁数加起来快五百岁的大爷大妈在保安室里,为了蒋家闺女嫁的阜平人还是北京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突然,一阵刺眼的灯光透过保安室磨损得灰蒙蒙的小窗子打了进来。
老李拢紧军大衣站起身,拉开小窗户,往外探了探脑袋:“谁啊一大早的?”
大爷大妈也好奇地看过去,闲得蛋疼的一群嘴碎老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凑热闹。
小窗户的玻璃久未擦拭,再加时间久远磨损严重,就跟加了磨砂效果似的,根本看不清楚外头是什么人,只依稀可见是一群穿着黑色衣服、人高马大的男人。
“我们来接亲的,麻烦大爷您把道闸打开,让主婚车开进小区接新娘。”
对方操着一口纯正的北京口音,说话的同时,一个长型红包从小窗子里递进来。
老李赶紧一收,塞进军大衣口袋,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又问:“你们打哪儿来的?接几栋的姑娘?”
“北京来的,接九栋502蒋家的姑娘,就是这拱门上写着的那家。”
大爷大妈一听,面面相觑几秒,纷纷走出保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