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秀的问题，轧荦山不是不想讲，而是担心压根就讲不通。
后世中每一个新的学科，或者说理论，都是经过多少代人的怀疑、求证，最后到接受，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
但面对聪慧异常的李秀，他还是愿意做出解释。
“首先，作为战争，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有的只是胜负，而几乎大多数战争发起的根本原因，还是一个生存空间的争夺和资源的再分配，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李秀疑惑的摇摇头。
轧荦山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
“就比如大唐和突厥的关系，大唐强大了，那突厥必然会变弱，这是因为，大唐强大之后就会压缩突厥的生存空间、抢占突厥的资源，最直观的体现便是突厥无法南下阴山牧马，失去漠南大片肥沃的牧场，突厥就会变穷。”
李秀点点头：
“这个我明白，可问题是突厥的贵族不会变穷，变穷的是突厥的平民，而平民并没有战争的决定权啊？”
轧荦山深深的看了李秀一眼，赞赏的说道：
“问的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平民变穷，那么就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就会威胁到统治者的统治，这种情况下，统治者会怎么办？”
李秀摇摇头。
轧荦山自问自答：
“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既得利益，而且就算是放弃手中的利益，也不一定能满足百姓的欲望，这就是根本的矛盾所在。只能对外扩张，寻求新的利益是不是?”
李秀似懂非懂的看着轧荦山，没有说话。
轧荦山摇摇头，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下去，他沉默了。
李秀没有听到下文，想了一下，然后问道：
“可是战争就有胜有负，不一定就打赢?”
“是啊！统治者他们其实心理也很清楚，打了不一定能赢，但是不打的话，百姓绝对不会再让他们统治下去，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赢了固然很好，打平了也很划算，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亡国就还有机会，至少比被百姓推翻好一点吧？”
“万一亡国呢？”
“被百姓推翻，必死无疑，亡国了，被俘了，也最多一死，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把？而且被俘也不一定非死不可，也有可能做个亡国之君，虽然没有权力，至少还可以做个富贵闲人啊！”
李秀有点茫然，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听人说过，轧荦山却从一个很现实的层面将战争的根本原因阐述了出来，虽然她不知道正确与否，但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办法反驳。
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也明白了轧荦山为什么不能答应她不对大唐侵略的原因。
可是，知道以后，忽然，她的心很冷，不是针对轧荦山，而是对于现实。
原来，如此多的百姓，在高层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活着的工具，随时会用在需要的地方，谁又曾想到过他们的死活?
同时，她也明白了轧荦山此时的心情，不禁开始有点同情。
假设，所有百姓只是一颗颗棋子，轧荦山他们却是在千万颗棋子中被选中的弃子。
她想不明白，轧荦山是该感觉幸运呢？还是该哀其不幸？
不过，放过这些不去想，让她感到惊叹的是，这个仅仅十七八岁的异族男子，怎么会有如此的见识？
在这些大唐人眼中的蛮夷之人，别说一个平民，就算是贵族，也不一定能接受到正统的教育，莫非这些学识是与生俱来的？
她疑惑的看着轧荦山，然后看到他苍白的脸庞。
这个她可以理解，手术还未痊愈，经过这次大战，牵动伤口，必然会造成伤口崩裂，只是幸运的是，轧荦山看起来好像并不严重。
不过，这时候的轧荦山因为牵扯伤口，加上悲伤过度，面色显得苍白至极，相当的难看。
李秀只好将心中的好奇放下，关切的问道：
“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