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于情于理也该有所表示。
这种事情总是宜早不宜迟的,这不第二日,沈煊便谢绝了谢兄的陪同, 自个儿带着自家“罪魁祸首”前往谢家登门拜访。
对于谢家, 沈煊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了,然而眼前这位谢家大爷,沈煊却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是一位极为清瘦的中年男子,眉目间同谢兄颇为相似。然而同样一双桃花眼, 放到谢兄那里,端的是一番潋滟多情。而在眼前这位谢家大爷这里, 却生生的多出了几分沉郁之感。
咦, 按理来说, 这位刚经历了人生四喜之一, 这时候不应当正值志得意满之时吗?还是说, 昨日那场闹剧当真就对对方影响如此之大吗。
想到这里, 沈煊心中颇有些踹踹,牵着大宝的右手复又紧了紧。
然而事实上, 沈煊想象中的恼怒并未出现,这位谢家大爷从始至终态度都颇为宽和,行为举止有理有据,似乎昨日种种不值一提。偶尔说起谢瑾瑜言语间也都是满满的关怀之意。
就如同一位心系幼弟的长兄谈起自家不成熟, 任性出走的幼弟一般。还颇为恳切的拜托沈煊劝劝自家弟弟。
讲真,对方这番话当真引起了沈煊生理性不适。
好友多年,瑾瑜兄虽然平日里爱玩爱闹了一些, 然而却从不是什么因着一时之气, 就莽撞而为的性子。
这番话从对方同胞兄长之口说出来, 沈煊当真只觉得讽刺极了。
因而此时, 沈煊面上不出意外的冷淡了下来。便是言语中也不过维持基本的客气而已。
对方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后却是仿若无事一般将此事给揭了过去。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客人想要离开之意,继续温言细语的说些什么。
沈煊“…………”
“谢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家中有事,在下怕是不能久留于此。辜负了谢公子一番盛情。”
仿佛没想到沈煊一届寒门居然会这般的“不识抬举”,谢瑾时面色难看了一瞬,后又很快恢复过来,甚至临走前还面带笑意吩咐管家好生送客。
一番举动下来,倒是衬得沈煊过于高傲,不识抬举了。
沈煊“………”又没有外人,这波角色扮演有意思吗?面具戴成这样不累吗?沈煊此时倒是有些理解瑾瑜兄为何要急急搬走了。
这位怕别是刷名声刷上瘾了。
只是在沈煊看来,无疑名声之于文人士子,确实极为重要没错。然而过于执着于这些,不免本末倒置。
就如从前,哪怕这位出了名儿的谦谦君子,然而论起谢家两兄弟,大家还是普遍为谢兄感到惋惜。
归根结底,科举制度盛行至今已有近千年,以所谓“孝廉”也就是莫大的德行声名入仕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文人士子的主流价值观念早已发生变化。
真正想要在文人算中站稳脚跟,“才”“德”二者可谓是缺一不可。
许是先入为主的偏见在前,说实话,对于这位谢家大爷,沈煊只觉得哪哪都透着不得劲儿。 好不容易出了谢家大门,沈煊下意识长长的舒了口气。
一旁的大宝居然也学着沈煊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动作之夸张,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可乐极了。沈煊方才的种种憋闷登时便一扫而空。
费心想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干嘛,难道吸自家宝贝儿子不香吗?
至于对方会不会因此记恨于他,不用想答案就是肯定的,不说昨日大宝那一下怕已经得罪了对方。两人间又隔着一个谢瑾瑜。握手言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又如何,除非对方能以极快的速度爬到高处。否则光是如今的谢家,怕都够对方折腾的。
再者官场之上,哪里有处处为好之理。若真要如此,怕是高台上那位第一个便容不下他。
谨慎小心,可不代表瞻前顾后。
想通了以后,沈煊很快便把此事放在了脑后。再则,如今这时段儿,沈煊哪里又有心思想些别的。
就在四月即将结束之时,经过种种坎坷,历时将近一年的战船修建终于拉下了帷幕。
瞧着眼前众人喜不自胜的模样,沈煊嘴角微微抽搐。
本来两个月的预期硬生生压到现在,看来这人的潜力当真是无穷的。为了接下来的政绩考核,众人也是拼了老命了。
“船只能这么快修建成功,沈大人可谓是鞠躬至伟,下官便先恭喜沈大人,高升之日可谓是近在眼前!”
一名身着蓝色朝服的中年官员率先开口贺道,语气不乏恭维之意。而随着中年男子的开头,工部众人也纷纷前来道贺。
哪怕众人着实不愿承认,但沈煊在此间的功劳却绝对实打实的,说上一声居功至伟也是不为过的。
若是当真要论功欣赏,这位绝对头一份儿的。对着这样一位注定要飞上去的同僚,众人哪怕心中有些想法,面上却依旧殷勤不已。
“沈大人年纪轻轻便得以数次高升,着实让老儿我汗颜啊!”
“沈大人当真无愧是少年英才,可真是羡煞我等啊!”
感情在酒楼里一块儿吐槽他的不是这些人吗?沈煊黑线,眼瞅着众人说的愈发的离谱,沈煊连忙站出来制止道:
“尚不知陛下圣心如何,咱们这方切莫张扬才是。”
众人自然一一应下,只是眉宇之间那抹喜色总是落不下来的。工部素来陆续六部最末,他们这些底层官员更是如此。这回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
众人哪里能平静的下来,而这时候工部众官员也知晓了有沈煊在的好处。
作为陛下心腹,只要有对方在,天然便有了陛下的一分重视。再加上对方时常面君的缘故,皇帝忘记此事的可能性自然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