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火光冲天,兵戈四起,于京中大多数人家具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同样东城之中, 比之沈家动乱过后的安静祥和, 此时的忠勇侯府,气氛可谓是压抑至极。
先是忠勇侯爷自宫中负伤归来,便已让家中恐慌无比,然而侯爷这普一到家还没多喘口气儿呢, 便直接派遣府中精卫将世子压解过去。
想想自家侯爷当时那阴沉的脸色,往来的下人们一个个低着脑袋, 不敢多说一句。只是眼神儿总是不由自主的往院子中央那扇紧闭的房门上瞧上一眼。
“就这孽畜跟义儿留下, 你们都下去吧!”
不理会满面戚惶欲言又止的众女眷们, 躺在床上的郭侯爷挥挥手。侯夫人见相公面色黑沉, 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跪在底下, 被五花大绑的侯世子。
大儿子惯爱在外惹事生非, 可侯爷以往从未向今日这般震怒,想想夜里隐隐传来的打杀声, 侯夫人颤抖着手捂了捂胸口,只觉得一阵儿心惊肉跳。
复又重复告诉自个儿,大儿子一个只会出去胡闹的纨绔子,哪里有能耐闯出这般大的祸事儿呢?
想罢, 侯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到底没说些什么,而是直接起身带着两位儿媳一并离去。
跪在地上的郭世子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随着闲杂人等一一离开, 一室之内仅余下郭侯父子三人。
床上, 指着下首无花大绑的郭世子, 这位年过半百, 久经沙场,万军当前依旧临危不乱的忠勇侯爷如今指尖却是止不住颤抖。
老侯爷深深的闭了闭眼睛,极力压住心中澎湃而出的怒意,放稳声线道:
“为什么?告诉老夫为什么……明明跟你说过无数遍,离那些人远一点……”
“那位吴王殿下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拿整个侯府往人家坑里填?”
郭侯爷睁开眼,凌厉的视线直直射向下首,仿佛眼前之人不是自己亲儿子,反倒是沙场中尤待斩杀的敌人一般。
“还能为什么?从龙之功,一步登天谁不想呢?”
郭世子轻轻的勾了勾唇角,面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做派。哪怕事到临头,相比于老侯爷的震怒,郭世子反倒像是个无关之人。
“儿子同爹不同,不想一辈子缩在个龟壳子里!”
“到如今,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逆子……侯府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忠勇侯府的未来,再你眼里不过成王败寇四字吗?”
忠勇侯胸口上下起伏,阖家人的性命在这逆子竟是这般轻飘飘的吗?他这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儿子啊?
鲜红色的血液很快在层层白布晕开,可见当时伤势之重。然此时郭侯爷仿佛完全察觉不到痛处一般。
一旁的郭义几乎立马红了眼眶,急声便要喊大夫过来。却被一旁的忠勇侯爷一把拦住。
自始至终,凌厉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底下之人。
“我只问你,吴王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当你一个堂堂忠勇侯世子,拿着整个侯府替他卖命?”
一字一句仿佛从唇齿间挤出来一般。
郭世子看着瞳孔中只剩下自己的父亲,突然咧嘴一笑。
“世爵罔替的侯爵值不值?兵部侍郎的位置值不值?”
“这些难道不比一个声名狼藉,名存实亡的侯府世子要好的太多了?”
“世爵罔替?兵部侍郎?呵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便是吴王此次真的成了?他真就当真能容得下你?”
“咱们家几代掌兵,自你祖父到现在,无不是权柄赫赫,军中势力根植极深,从武一途那是往皇家的刀尖上踩啊!”
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如今也显出几分无力来。
“这道理十几年前你老子就跟你摊开了讲,时至今日,你竟是半分都记不得吗?咳咳………咳咳…”
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殷红的鲜血不断的下渗,一旁的郭义急得险些眼泪都掉出来。
“大哥,别在犟了!跟父亲认个错,不管是什么,咱们一家再好生商量对策!”
听罢,下方的郭世子却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声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记不得?怎么会记不得呢?您当日所说这十几年来没有一刻儿子是不记得的。”
郭世子突然仰起头来,直直的看向眼前之人。眼神中充满嘲弄。
“可儿子如今到要问您一句,父亲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您当初是如何折了儿子前途,一手将儿子压在这侯府的一方天地。”
“儿子三岁习武,七岁便能拿刀,十岁可训北荒烈马,不足弱冠便可百步穿杨!您少时教导儿子读书学武不可有一分懈怠,您教导儿子撑死这侯府诺大的门楣,您教导驰骋沙场,马革裹尸方是咱们忠勇侯府的铁血男儿!!”
“从小到大,您所有教导,儿子没有一刻是忘记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小时候多少回儿子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处好的,疼得觉都睡不着,第二天在校场上愣是咬着牙挺了过来。除非病的起不来身,没有一日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