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sh在她家的客厅跟她爸妈唠嗑——这梦做得真够曲折离奇。
小时候他倒是沈家的常客。逢年过节,寒暑长假,他一个人在家冷锅冷灶,经常会到沈瞳家来凑一角饭桌。
然而此时此刻,年轻的男生已经长成一个陌生人。坐在简朴客厅,被落地灯蒙上一层柔软滤镜,却滤不掉周身散发的疏淡之意。
瞳妈才不理会,自顾自凌空轰炸,糊了他一脸的人口普查式问题。
从学业,到事业,还不遗余力打听云图创新的发展前景。不知道的还以为财经记者在参加业绩发布会。
Marsh答题的态度倒是耐心,坐姿也一等一的端正,正是妈妈们最爱的才俊类型。
况且他还长得那么蛊惑人心。
瞳妈身为外貌协会终身会员,当年宁要沈教授一张脸,不要地产商万贯财,当然第一眼就把叶延舟纳入了女婿人选。没聊一会儿便往“非诚勿扰”的主题跑偏,不遗余力跟他兜售沈瞳。
“你也知道的呀,从小乖巧懂事好脾气,继承的都是爸妈的优点。你看,要是长得像他爸、脑子像我,那还不糟了透了?”
“阿姨真幽默。”Marsh忍不住笑了。
他这么一笑,浑身冷淡的气息顿时冰消雪融,所谓“人如玉、世无双”不外如此。
瞳妈越看越欢喜,待他的态度更加热络:“小叶啊,你都好些年没过来了,小时候不是和我们瞳瞳关系很好的嘛,以后也常来玩啊。”
“好。”
“下回提前打招呼,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我跟你说,我们瞳瞳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带过别的男同学回家,你可是唯一的一个!”
这话听得Marsh一愣,有些僵硬地答了一句“好”。
沈瞳忍无可忍推开门,有些焦躁地叫了一声:“妈!”
妈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反手将她拎回了房间。
沈瞳先前吃了退烧药,出了几身透汗,模样狼狈确实不便见客。
瞳妈押着她洗澡换衣服,又手脚麻利给她抹了个口红,还拿自己的香奈儿5号往她耳后点了几点。
沈瞳看了眼镜子,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露肩小礼服裙是大提琴演出专用,因为样式隆重,一直放在衣橱里吃灰。
穿成这样走出去,该多像一个精神病?
瞳妈却自顾自发病,再往她耳朵上夹一对马贝珍珠耳夹,与雪白莹润的肩膀交相辉映。
尽管沈瞳近来生出了些许叛逆之心,当着母后大人说“不”的勇气却没有攒足。
终究她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客厅。
她既不敢看她爸,也不敢看Marsh,幸好瞳爸和沈瞳有着深厚而默契的战斗情谊,恰如其分地给开了个场:“瞳瞳,小叶说,你忘了个很重要的东西在会场,他帮你送过来了。”
沈瞳一眼看到茶几上的机器人,忍不住看向了母后大人——
她妈一直觉得搞机器人比赛是玩物丧志,高中时勒令她退掉了校队,这玩意在她家属于违禁品。
不过,也许是Marsh的光环太耀眼,一时遮蔽了女王大人的视线,她根本没注意叶延舟送来了个啥,满眼只有这么个未来女婿。
“小叶,本来想留你在家吃饭的,但是今天阿姨腰疼,今天也没准备什么菜。不然,你们出去吃?”
“好的,不麻烦,您好好休息。”
“附近有个法国餐厅,评分很高的,最适合你们年轻人约会。”
“好,我带沈瞳过去。”
沈瞳心力交瘁,把脚伸进她妈递来的高跟鞋,一头扎进门外的夜色。
只恨夜不够黑,藏不住自己羞愤欲死的脸!
五月的S市春光正盛。
就算沈瞳家老旧的小区,路边花坛也开得锦绣成堆。如此少女漫画的场景,加上二人醒目的外形,立刻引来了无数好奇的打量。
“瞳瞳,你男朋友吗?好登对啊。”
“什么时候请喜酒?”
“连老沈家的瞳瞳都谈朋友了,不服老不行啊,你们还记得她小时候一逗就哭……”
现在她也被逗得想哭……
沈瞳化身热锅上的蚂蚁,踩着高跟鞋一路如飞,好似小区里的鹅卵石步道烫脚。
Marsh却始终不紧不慢,逢人搭话还会停下来任人参观,端的是一副好脾气。
出了小区,她立刻低头对自己的鞋尖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我妈这人就是夸张惯了。”
“冷不冷?”半晌,Marsh回了这么一句。
不问不觉得,沈瞳感冒未愈,夜风中露着肩,还真觉得有些寒意。
但她果断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却憋不住先打了个喷嚏。
她困窘地在包里翻纸巾,Marsh已经拉开了外套的拉链。
苍天。
沈瞳用纸巾捂着脸,一边摆手一边躲——
这看起来太像她和她妈合谋给他下套了,连那个喷嚏都掐着点仿佛做戏。
Marsh却有点好笑:“目目,你是真的懂事了。”
沈瞳:?
Marsh:“忘了以前冬天的时候,你都怎么取暖的?”
以前冬天……
哦,抢他帽子,抢他围巾,抢他手套……
抢完还故意把冰手伸进他的脖子……
回忆让沈瞳无地自容。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她,谁让他的东西样样可爱?
又不是香妃娘娘,哪有男生帽子上还带白色绒球?
趁沈瞳愣神,Marsh摘下棒球帽扣到她的头顶,摧毁了她妈为她精心打造的发型。
又脱下外套给她穿好,将漂亮裙子档了个严实:“这样正好。”
哪样正好……
“带你去吃路边摊,”他弯腰拉上她的外套拉链,“裙子很漂亮,别弄脏了。”
沈瞳全程呆立不能动。
他的外套是暖的,气息是暖的,连声音都不似平时那么清冷。
偏她僵直如一尊冰雕,压抑不住的战栗随着拉链声一路向上,让她头皮都有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