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扎吉脸上的笑容却让里卡多的眼色更加冷了下来，“这不是你可以直呼枢机主教名字的理由。”
不论此刻圣子殿下的眼神再怎么冰冷，话语再如何生硬，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米兰摄政王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痛痒。或许再等个十年里卡多继承教宗之位之后，因扎吉才有可能将年轻人稍微放进眼里。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才刚刚成年的圣子，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里卡多有些疑惑，不知道因扎吉为何没再说下去，直到下一刻梅尔德斯的身影出现在小道的转角。
枢机主教的眉头紧紧皱起，而看到他此刻表情的两人也都各自手心里渗出汗来。
“因扎吉殿下，你怎么还没走？”主教大人先把矛头对向因扎吉。
摄政王耸了耸肩，“只是刚巧碰到在这里的圣子大人聊了几句而已，我这就走了，晚安。”
说完，深知梅尔德斯脾性的因扎吉脚底抹油一般得快速走出了花园。
确认因扎吉离开了自己的花园，梅尔德斯将目光落在里卡多的身上。
此刻，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里卡多心中忐忑，“圣子殿下，已经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我……”
导师平淡的口气让里卡多把刚想要说出的解释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自梅尔德斯回来之后，都没有和他好好在一起说过话的少年一脸委屈。
一向心思细腻而敏感的里卡多能够感受到梅尔德斯对他态度的微妙转变，羞怯与焦虑盘踞在他的心头——从前他也在夜里祈祷的时候来找过梅尔德斯，但那个时候，主教大人都只会对他的无礼一笑而过。
“殿下如果没有要紧的事的话，我还有夜间的祈祷没有完成。”梅尔德斯微微欠身向圣子行礼致歉。
看着弯着腰低着头的梅尔德斯，里卡多心中的委屈更甚，他多想能和以前一样和自己的老师在晴朗的夜晚无拘无束地聊天，从天文地理聊到人文轶事，直到东方破晓。
“梅尔，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那么久都没有回来……”
被自己当做孩子一般带大的圣子眼中的悲伤让梅尔德斯刚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他可以对因扎吉说狠话给脸色，却怎么也无法看着里卡多露出伤心的表情。主教大人安慰着自己，这个孩子只是太过依赖他，或许像对待因扎吉那样的简单直接的方式，并不能用在敏感的里卡多的身上。
轻叹了一口气，梅尔德斯转过身。
看见老师的动作，里卡多的脸上眼看就要出现绝望，但下一刻，年轻人的眼中又仿佛重新溢满星光。
“你傻站着那里做什么？”走了几步发现身后里卡多没有任何动静的梅尔德斯回头，示意圣子大人赶紧跟上。
他的话音才落，里卡多便笑得花一般，大步向前跟了上去，全然没有了平日作为圣子时高贵不可侵犯的样子。
“我们先祈祷吧。”作为一名生命女神虔诚的侍奉者，梅尔德斯自起誓那一日起，便没有落下过一次祈祷。
里卡多笑着点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着自己的导师一起做晚祷了。当年他还小，父母双亡，又刚刚从战争中死里逃生，尚幼的他对陌生的环境，与人生充满了忐忑与不安，而梅尔德斯就天天带着他祈祷，用那低醇的嗓音念诵祷文，安抚他，将他带离恐惧，引领至众神的厅堂。
不同于晨祷，晚祷的性质更加私密。在里卡多慢慢长大之后，梅尔德斯便不太再带着他一起。而在过去两年里，枢机主教大人更是一次都没有与里卡多一同在月下祈祷了。
走到梅尔德斯的祈祷堂，里卡多看着主教轻轻抬手，微亮的光明球在雕着藤蔓花纹的灯台上一个个亮起。他站在入口，望着在生命女神像前站定的梅尔德斯。
昏惑的光晕之下，那个人笔挺的身影茕茕。
有时候，里卡多不仅会想，比起自己，梅尔德斯或许更适合成为圣子。
“殿下？”梅尔德斯已经跪在了神像前。
“嗯……”里卡多走进祈祷堂，用着与梅尔德斯相同的姿势跪下后，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已然闭上眼睛了的梅尔德斯。
他的心脏砰砰跳着，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导师的身上移开，里卡多抬头望着面容温柔慈善的生命女神，在那双被雕塑者刻画的栩栩如生的双眼的注视下，圣子心中彷徨。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再继续保持信仰与私欲的天平至何时，又或许，心之称不再纯然的他已经染上了罪孽，这样的他，还能继续作为圣子，在未来成为教宗吗？
“静下心来，里卡多。”
被梅尔德斯的声音一惊，里卡多转头看向自己的导师。即使梅尔德斯并没有睁开眼睛，年轻的圣子大人依旧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已经被知晓，他赶紧闭上眼睛，想要将心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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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