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1 / 2)

——金子勋一挥手臂……金子勋道:“这整片区域我们都早就清理过了,就等着你过来,你再吹也召不来几只帮手的。这里,就是为你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地!”

蓝忘机道:“……‘精心准备’。”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魏无羡轻声道:“温宁就在‘我’身边呢。所谓‘精心准备’,只是他自以为是而已。”

如他所言,“温宁”接着便拽断了压制凶性的符咒,化身成了以一当百的鬼将军。

蓝忘机却摇了摇头。

是不是金子勋自以为是,在他心里,其实无关紧要。

箭雨过后,金子勋趁着温宁被一百多名修士缠住,拔了剑偷袭魏无羡,后者虽无佩剑在手,单靠符咒也不落下风,可坏就坏在,他将给金凌的满月礼揣在了袖子里,一不留神甩了出来。

魏无羡的目光陡然一凝,与蓝忘机交握的手微微发抖。

须臾,他闭目轻声道:“这大约就是……天意弄人吧。”

——那样东西正是给金凌准备的礼物,他因为太重视,怕乱扔压坏了,又时不时就想拿出来赏玩一番,只浅浅收在了袖子里……金子勋以为是暗器毒|药之流,本想躲开,但一看魏无羡神色大变,改变主意一把抓住。

因他太重视给金凌的满月礼,便放在了触手可及的袖中,于是在激斗中甩了出去;还是因为他太重视,在神色中露了破绽,让原本想躲过去的金子勋改变了主意,把这能左右他心绪的弱点抓在了手里。

其实事情闹到这地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参加金鳞台的满月宴了。再精心准备的满月礼也失去了意义,他还紧张什么呢?

蓝忘机的面容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不会再发生了。”

——温宁在前方不远处,以一当百,杀得昏天黑地。金子勋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参加阿凌的满月宴吧?”

——这一句话,让魏无羡的手微微发抖。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喝道:“都住手!”

——一个白衣身影轻飘飘地跃下山谷,挡在了魏无羡和金子勋之间。金子勋一看来人,失声道:“子轩?你怎么来了?!”

金子勋对“金子轩”的出现如此愕然,倒可以想见,这场截杀他不该知情——邀“魏无羡”赴宴,也就的确是真心诚意。

江厌离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总算还有件不那么糟糕的事。

她原本选择的夫君,没有和他的家族一起谋算她弟弟的性命。

但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她又冷不丁地想了起来,金子轩正是死于穷奇道截杀。

江厌离的身体立刻再次僵住了。

她死死地盯住了水幕。

聂怀桑微微讶然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会……还有孟兄的事啊?”

话音一落,后排陡然陷入了一阵寂寂。

暗流涌动之中,孟瑶已成为了诸人视线汇集的焦点。

他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惊愕,不如说茫然,茫然得让人只觉无懈可击。

——金子勋道:“阿瑶呢?”

孟瑶深吸一口气,道:“这可真是……”

——金光瑶是本该出现在此为他助阵的帮手。去年他还对金光瑶十分瞧不起,颇为轻贱看低,但如今两人关系改善,今非昔比,便唤得亲近了。金子轩道:“我把他扣在金麟台了。若不是我看他神情不对撞破了他,你们便打算这样乱来吗?你中了千疮百孔,怎么完全不告诉我,一声不吭就要干这种事!”

聂怀桑不动声色道:“真是什么?”

孟瑶苦笑道:“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好像所有的坏事,都少不了‘我’一份。”

薛洋之事如是,暗害聂明玦如是,当日穷奇道出逃后的点金阁内如是,此时的穷奇道截杀,亦如是。

聂怀桑道:“虽然都少不了一份,但好像除了害我大哥,旁的倒也不是有意扯上关系?”

孟瑶无声地叹了口气,似是无奈至极地道:“聂公子,孟瑶不说城府如何深沉,自问也算比一般人更沉得住气些。敛芳尊养气功夫总不至于比我如今还差,若说给金公子撞破此事是无意,那分明是自欺欺人。”

他如此坦然,倒叫人一时不好追究了——至少金子轩这个被诓来的本人是如此,但若要就此放过,却也不能。

静默片刻,金子轩干巴巴道:“为何?”

孟瑶道:“往好处想,也许是也知道这事不妥当,盼着金公子这个更有分量的人能有所挽救,不过想来想去,始终觉得敛芳尊大约没有这样好心——所以无非,就是‘不甘心’三字而已。”

他实在太过坦然,结果竟反而是金子轩这个“苦主”先生出了几分气短来,微微低头,仍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金光瑶是为什么在不甘心?

从金光善这个做父亲的本人,到兰陵金氏上下,对金子轩与金光瑶的态度差别,实在是太明显了。

明显到让他一旦旁观者清,都觉得有些难以坦然受之。

金子轩的纠结尽都摆在了脸上,魏无羡与他同坐一排,稍一侧脸就看得分明,不由暗自咋舌:金光瑶这一算计,怎么也能算是让“金子轩”送命的半个凶手,结果话说到最后,反倒是后者对他生出了近乎愧疚的情绪来。

……着实可怕!

一片寂静中,聂怀桑忽然感慨道:“只是这样一来,金小公子怕是要受不了了。”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金凌看起来的确是快要疯了。

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眼眶红得好像要烧起来,那张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难以置信多些,还是惶然失措多些。

他呜咽道:“为什么啊……”

他猛地要站起,又被无形的屏障压得跌了回去,积压的情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大声吼道:“这到底算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父亲的死会和他这些年来最敬爱的长辈扯上关系?!

若金子轩的死也有金光瑶一份推波助澜……那他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温柔疼爱……又算什么啊……

他闭目捂耳,眼泪从眼角汩汩涌出,滚滚而下。

一旁的蓝景仪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安慰他道:“金凌你先别激动,说不定……说不定真的只是巧合……”

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金凌却听明白了,他不知该不该去这么相信,心头的悲意却是更甚,哽咽道:“那难道就是我活该吗?”

这个问题,叫人无言以对。

蓝景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绞尽脑汁道:“……肯定不是这样的啊,说到底,罪魁祸首是那个下咒的人,那个……金子勋也是,不知道和人有什么恩怨,稀里糊涂的就怪到魏前辈头上……”

他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也不能肯定,下咒的那个人,与金子勋谁是谁非,毕竟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金子勋是个与世无争的好人……况且不论谁是谁非,起初这都只是两个人的恩怨,下咒的人难道就能预料到最后一切会变成这样吗?

金凌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不再说话了。

蓝景仪说的、想的,他难道就不明白吗?

只是一时半会儿,到底不甘心就这样接受罢了。

——金子勋身中此千疮百孔恶诅之事……他只将中咒之事告诉了金光善,求他为自己寻找最好的秘咒师和医师。谁知医师咒师都束手无策,恰好金凌满月宴将至,金子轩竟然主动邀请了魏无羡。金光善原本就不怎么乐意,于是建议金子勋将计就计,在魏无羡赴宴的路上将其截杀,这样也不用让他上金麟台了。魏无羡是江厌离的师弟,而金江夫妻恩爱,金子轩几乎什么破事鸟事都要和妻子唠叨一番,几人担心他走漏了风声,魏无羡不来了,是以他们一直瞒着金子轩。

蓝景仪一边读一边偷偷去看金凌的反应,看他还算平静,不由得松了口气,又心道就知道这事儿绝对少不了金老宗主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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