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钰再不想程铮的话题会转的如此迅速, 且自己分毫没有提及皇帝,这程铮却是如何将皇帝的行踪猜出来的?
面上当即就不好看了,只生硬道:“这天下都是父皇的,父皇想去哪里还去不得了吗?”
程铮一笑,却并不和他再说将下去,就转身进了坤宁门,果走了不久便看到皇帝身边的戴权在那廊下站着。
看到戴权在这里,程铮心中便有了主意,只再往前走了走, 待到了那坤宁宫的台阶之下便不再迈步, 径直跪了下去:“儿臣求见父皇。”
那戴权站的高,自然就看得远,且这一国太子一身缟素的进来, 要看不到才怪了, 因此早就做出了迎接姿态, 却不想不等他从台阶上下来,这程铮便就跪下了?
不由有些慌神,连忙加快了脚步:“殿下您这是作甚?怎么便就跪在这里了?”
程铮并不避让他的搀扶,只是抬起半只袖子遮了脸:“父皇和皇后娘娘多年夫妻,情真意切,娘娘这般去的突然, 还不知对父皇的打击有多大呢……因此孤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搅父皇缅怀娘娘了。”
戴权:“……”
好在他着实是个见过世面的, 因此面上竟是一点的变化都不曾有, 只就着惯性将程铮扶起来, 停了一停,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之后才道:“殿下是陛下的爱子,陛下哪里会不愿意见您呢?”
程铮并不说话,目光且往后一瞧,戴权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坤宁门外的程钰了。
戴权:“……”
纵使是他,也不由得又停了一停,方才能平静道:“娘娘过世,三皇子过于悲痛,陛下怕他打扰到娘娘未去的魂魄,这才叫三皇子在那里跪上一跪。”
程铮含笑应了,只笑容说不出的讥讽来:叫皇后唯一的亲子在宫门外跪了一夜又在坤宁宫外接着跪,皇帝这是恨皇后此时还不因心痛而诈尸吧?
可嘴里却是道:“那我……?”
戴权知道这是在问他自己个儿好不好进去了,便就松开手:“陛下此时究竟如何,奴才也不知道,可想来瞧上一眼总是可以的。”
这便是要见机行事了?
程铮点点头,又对着迟迟而来的徐氏和程曦使了个眼色,方又对着戴权一礼:“全赖公公了。”
戴权道了声不敢,就将程铮引上台阶。
那头徐氏牵着程曦的手对着戴权也是微微一礼,只行动间却是刻意慢了两三步。
一时走上台阶,就见坤宁宫宫门大敞,若这还无甚特别之处的话,那诺大一个宫殿竟是人声全无不由就使得程铮好奇几许了。
便屏住呼吸,只等戴权独自进去,过不得多久便就听到里面一声熟悉的声音隐约道:“叫他进来。”
这声音却是皇帝的。
程铮只将这声音在心中来回揣摩了一回,却哑然的发现皇帝的声音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无论声调还是音色都是极稳的,不但不见哀伤,甚至于连一点子的失态都没有,相比于此时还跪在坤宁门外的程钰,真是……
心态真是稳啊。
但到底不好说些什么,且程铮自己个儿也不见得对皇后有丝毫的好感,因此不过叹息一句,心中对皇帝的冷漠再生出几分的警惕也就是了。
而就在他定下心思的时候,戴权也出来迎接了:“殿下,陛下盼着您呢。”
程铮就随着戴权的步伐走进去,过了明堂进入了西梢间。
自从许皇后没了后,这坤宁宫程铮并不常来,且韦皇后看他不顺眼,便也没有领着他在自己寝宫里转悠的道理,因此直到今日程铮才知道,这西梢间已是被韦皇后大力整改了一番,只摆出一副会客间的架势。
程铮停在门口懵愣了片刻,却依旧只能依稀记得许皇后在时这里仿佛是一间书房,靠窗的位置曾经摆放过一张桌子,但若是再细致一些,却是一丝印象也无了。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屋子里唯一的那个人影却是转身看了过来。
正是皇帝。
等到和皇帝正面对上了,程铮才进一步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皇帝果真便是一副寻寻常常的模样,连气色都未曾减损半分,若非他此时便在坤宁宫内站着,真是任谁也看不出这人刚刚死了妻子。
程铮便再是不喜皇后,此时也难免心寒几许,可不等他再想些什么,皇帝便就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子有心了。”
这话颇有些没头没尾的,因此程铮竟是愣了一愣才明白他大抵指的是自己身上的衣裳。
便就跪下道:“昨日接到消息之后,儿臣本想立即进宫,只不想宫门却是封闭了,因此无奈之下只得折返,但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因此就叫人赶制了这身衣服出来,便是家中也尽数收拾过了。”
皇帝并不说话,只轻轻的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