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话只让王夫人听得心中无比的抽痛, 可等到贾母明确点出这些东西是贾敏嫁妆的时候,她也顾不上心疼了,满心满脑都被一个想法冲击了:出嫁的女儿亲自将嫁妆送了回来……这是什么操作?
因为吃惊,即使眼看着这金山银山被贾母亲手推了回去, 王夫人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可她不说话,贾敏说话了。
贾敏只看着贾母微微一下,那笑容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却是让贾母觉得无端陌生:“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这些东西本就是贾家的, 此时贾家有了难,正是需要它们的时候呢, 女儿将它们送回来, 可不是雪中送炭吗?”
王夫人下意识的点头,几乎就想说一声姑太太高见了。可惜贾母却不像她这么好忽悠:“我的儿,别说此时家里还没有到那等地步, 便真是山穷水尽了,你也记住, 这情意可比银子更要紧一些!”
顿时说的贾敏的脸上就是一僵——她本就是故作的笑容了, 却不想此时竟是连这样的笑都维持不下去了。
她再不想贾母的心会这样狠。
贾母刚刚说什么?情意比银子更重要?可自己送来的这些东西难道就不是情意了吗?如今贾家在夏秉忠身上栽进去十七万两银子的事儿本就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秘密了,此时自己送来的东西虽不说解燃眉之急, 但到底也是些许补益, 可贾母竟是还看不上?
再将贾母的话儿细细一想,尤其是在‘情意’两个字上转了几转……
越转越是心惊, 贾母的这‘情意’只怕不是普通的情意, 而是要将贾家和林家绑在一起死死困住的‘情意’!
因此贾母不要这些东西也说的通了, 只怕贾母想要的是林海和自己的出力——不是光给钱,而是将林家一齐搭进去的出力……比如,让林海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仅这一点,便就让贾敏的心彻底的死寂了,本来还想要缓缓的和贾母将话儿分说了,又将自己的担忧与苦心细细解释了……
可此时这些心思却是尽数收敛了,对林海的维护使得她将周身的尖利都催发了出来,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减锋芒:“母亲这话说的很是,这‘情意’可不是最重要的吗?”
她虽是说着符附和语,却是听得贾母心惊肉跳:“我的儿——”
贾敏打断了她:“可惜母亲想过没有,这情意也得是相互的得才能长久,如今我林家的‘情意’已送到,却不知贾家的‘情意’又如何表达?”
顿时说得贾母就是一傻:“贾家……还能表达什么?”
贾母说是‘还能’而不是‘还需’。
贾敏注意到了这点,也就明白了贾母对贾家眼前的局势果真是门儿清——知道贾家眼下便就只有门口的那张匾额能过唬人了。
想通这点,贾敏不由又哭又叹,叹的是贾家竟然也有今日,哭的却是贾家已知今日竟然还要扯着林家不放。
就再定一定神,只将一颗心定得坚如磐石,这才道:“母亲果然是个明白人,岂不闻一句话,那便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贾母只听得无法理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如何才能与你方便了?”
贾敏一笑,这笑容端的是妩媚,也端的是无比的冰凉:“母亲聪明了一辈子了,怎此时就傻了?贾家此时已经是火坑里炙烤着了,如何就不能放过林家一马了?”
贾母听了,登时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好似有千百个光斑在飞舞,但她竟是一个也握不住……不由就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说不出话儿来了。
而王夫人却是没空感慨这么多了,她只是惊恐的尖叫道:“姑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可也是贾家的人哪!”
“是林贾氏,”贾敏冷漠的看着她:“难道嫂子如今还不把自己当做贾家人吗?”
这话问得委实直白,却也直白的让人避无可避,王夫人因此张口结舌的看着贾敏,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心里却是千回百转了起来。
她虽是看着木讷之人,但该算计的时候这心眼子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少,也就能够明白,眼下银子再重要也没有林海在太子面前的地位重要——端看太子对林海的态度就明白,只需林海一句话,这太子便就能被自己牢牢的握在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