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能定定神, 狠心道:“不是女儿不孝,只我既然身为林家妇,自当承得起林家主母的职责,不说让林家更好, 却也不能连眼下都不如。 ”
“……好好好。”贾母只听得怒极,不由连喊了三个好字。之后更是用一种近乎尖锐的嗓音讥讽道:“我本就盼着你和姑爷好好过日子,如今你们果真是‘好好的过日子’了!琴社和鸣夫唱妇随,如此看来我竟是别无所求了。”
贾敏心下更加恻然, 却是不得不忍住了,就微微侧过脸:“母亲这话儿我且做祝福听了。”
又苦涩一笑:“可便是道不同, 我们到底是至亲母女, 因此瞧着母亲这样我也难免心疼。”
贾母不说话,只用一种夹杂着怀疑嘲讽和轻蔑的眼神看着她。
贾敏心中大恸,却还是坚持道:“便是为了这仅有的情意我也少不得提点母亲一句, 眼下诸事繁复,且又是那天上的神仙在对阵, 委实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能够插手的, 母亲与其自掘坟墓,不若就此安分些, 如此只怕还能——”
“我都这把年纪了, 还盼着能活几年?”贾母不耐烦的打断她:“只这话听着,你果然和你那不成器的大哥是一个鼻孔通气的, 以前我还奇怪为什么你和你二哥交情不若和你大哥深, 今儿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们根子上都是一样坏了的!”
贾敏:“……”
她几乎就要哽出一口血来!且恨不得就将这口血哽到贾母脸上,让她看看那鲜红的血水,让她看看自己是不是那等坏了根子没心没肺的人!
却到底忍住了,就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眸看着贾母,只看得自己心绪翻涌,却又将诸多想法一一再摁捺下去。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贾母……也就能过过嘴瘾罢了。
贾敏还是了解自己这个母亲的,便就知道贾母素来不是这样会直冲冲□□裸唾到人脸上的人,她更喜欢笑里藏刀,喜欢拐着歪儿的当面刺人一刺,刺得那人便是浑身不舒坦了也没有发作的由子……像这样在骂人的同时将话柄子直直递过来的情况,贾敏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不过转念一想,贾母会如此失态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现在的贾母已经黔驴技穷了——贾家已是被她带进了火坑,而家里唯二的两个男子一个是顶不了事儿的,一个是借着这事儿自己还要额外生事儿的,此时身为唯一女儿和外援的自己再一绝情,登时将贾母唯一的退路斩断,如此内忧外患之中,又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找不到,便是老成如贾母,只怕也会抓狂吧?
再者,若是在外人面前,贾母自然会打断了脊梁还要挺住身子,但现下这里有外人吗?贾敏再是绝情也是贾家女儿,王夫人更是贾家媳妇,因此贾母便是一时失态了也能够理解。
想到这点,贾敏不由是又哭又笑,哭的是自己竟然将自己的亲生母亲逼迫到如斯地步,笑的是贾母既然已经连掩盖的功夫都没了,想必也没有能力翻出什么花儿来了,因而这般看来……自己的目的,可算是达成了。
可惜这份成功却没有带来丝毫的喜悦感,贾敏只幽幽的抬起头,便见那天边的云朵已是被朝阳映照成了带着些许金边的鲜红色,晃眼一瞧,竟好似一簇又一簇的鲜血只积压在天际,又则虽知道这朝阳必将越起给天地带来无尽光辉,但只看眼下这一幕却也无端凄厉。
……便好似此时贾敏内心那无边苍茫的心境。
就又恍惚了一回儿,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这却是为了贾家好——贾家若是再毫无忌惮的作下去只怕会坟包都捞不到一座,此时自己虽是绝情了些,但却能保住贾家上下的性命。
如此想了几回,那口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回转过来了,虽依旧有些抽痛,却是能够平静道:“如此……女儿便回去了,毕竟我是林家妇,这心里装着林家不说,这人也是日日离不得的。”
贾母听得几乎就要背过气去,却也明白贾敏多出的这句依旧是对自己的警告:若是林家和贾家摆在一起,贾敏的选择毫无疑问是林家。
因此越发生气,也越发的没有好脸色:“老身年纪大了,走不得几步路了,这就不送了,林夫人慢走,想必今后我们也没有什么相见的时候了。”
贾敏的身子不由就是一阵仰倒,但却是自己咬舌尖坚持住了,就伸手拽住身后墨烟,只将大半的重心都靠在她的身上,这才觉得好过了些,只强撑着笑道:“哪有长辈相送的道理,女儿又不是不识路,自己回去也就是了。”
可惜她的圆场不过使得贾母冷哼一声,拂袖径直往屋里去了。
一时间只剩下王夫人和贾敏面面相觑。
今儿这出看得王夫人却是有些傻眼,但也懵懵懂懂的明白这贾敏在贾母眼中只怕讨不了好了——也就是说自己也不必再看着小姑子的脸色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一喜,待要想出什么理由也拒绝了送贾敏出去,便就听得屋子里传了声音出来:“老二媳妇呢?这婆婆都起身了,怎么做小辈的还不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