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
他看着邱尚书那堪称矍铄的身姿和目光炯炯的双眼, 并不是很能违背良心的点头。
而邱尚书见他这般也不强迫,只一转身就坐了回去,左右一看,便就将那碗已经冷透并且糊做一团的炸酱面扒拉到自己面前:“殿下可别别看臣瞧着硬朗, 可到底是年纪大了,这里子早就不如年轻时候了,因此一点子的风吹草动都是受不得了。”
程铮能理解这话儿,但程铮不能理解邱尚书为什么一面说这话儿一面就从桌上那管子污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筷筒里抽出一双竹筷——
还就去搅动这面!
这炸酱面虽少汤汁, 但到底也是煮过的面条,邱尚书和程铮说了这许久的话之后那面早就黏糊成一团了, 且又被带着油水的酱汁泡得发胀……对程铮来说简直是污染眼球!
可邱尚书却是浑然不觉, 只将筷子往里挑了一挑,就挑得黏在一起的面条根根断裂,可他仿佛觉得犹有不足, 又伸手将桌边的那堆调料罐逐一扒拉了一番,挑出一个敞口的小罐子, 从中倒出一大团的黄色的粘稠液体淋在面条上。
程铮:“……”
简直更加不能直视了有木有!
邱尚书一面搅浑着这一碗程铮已经不想用食物来形容的黏糊东西, 一面对着程铮笑道:“这店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些!这芥末酱里竟然都掺水,微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稀得都能倒出来的芥末酱了……”
说着还很是唏嘘了几声, 仿佛在感慨人心不古世事艰难。
程铮简直都恨不得将耳朵闭起来了!
但就在他踟蹰着想要先行离开的时候, 他却是看到邱尚书带着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将碗里东西送进了嘴里——
程铮:“??!!”
……好吧。
他想他知道邱尚书的打算了。
果然在隔日的朝会上,邱尚书就告了假, 道是自己因一时贪嘴, 不甚闹了肚子, 仅一个晚上就起夜了五六回,现下已是起不了身子了。
这时机卡得如此巧合,不由就使得皇帝有些疑心邱尚书这是不是在托词躲避了,却不想那派出的太医去瞧了一回,回来便就禀报道邱尚书眼下的状态做不得假,甚至于若不是因为尚书大人素来身体康健底子强,只怕眼下的开药时就得先忙着吊命了。
皇帝:“……”
便是托词躲避,这本儿也下的够重了!
如此他也不免一时间就没有了言语:他便是再恨邱尚书此时甩手的行为,但到底也不能就这样将邱尚书从病床上拖下来吧、
因此只能恼怒的叮嘱一句多加注意保养……便就也甩手了,只余下刑部的一行人你推我我推你,竟是谁也不愿意出来接手邱尚书留下的权力——
毕竟眼下能站出来啃这刑部主事权大饼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这大饼啃不得,因此竟是谁也不愿接手,一时间只让这刑部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而刑部究竟如何混乱且不提,只说这朝堂上果真是又乱起来。
——庄简亲王他站出来了,就不会再退回去了。
自上次那德郡王世子来过之后,程铮便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庄简亲王这一方传来的消息了,对方断得如此干净利落,简直使得人怀疑那日德郡王世子的来访是不是只是众人的一场梦。
对此也不是没有人叹息的,便是程铮自己,在背过人的时候,也将自己的指节都要掐白了。
只再是惋惜也未曾后悔过:毕竟这庄简亲王可不是慈善家,程铮能压得住邱尚书,可压不过庄简亲王,因此与其等日后被庄简亲王拿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对方这个机会。
且他笃定庄简亲王无论是另投皇子还是继续做他的佛爷,眼下这事儿都是不能退缩的:除非这位老人想像皇帝那样拿脸面当鞋底,说的话当放屁!
而程铮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虽然叫他等的辛苦,但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