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保勋是个知机的, 见程铮虽是踩实了这一脚, 但却是因笑得掌不住了才踩的,因此更是半点不担心:“奴婢本就担心自己想的不够周到叫小郡主委屈了,既然殿下眼下亲自来了, 那自然还得殿下您掌眼才可以。”
只这谄媚却是换得程铮冷哼一声, 然后搁在他肩膀上的脚也用力的碾了一碾:
这哪里是刘保勋想得的不周到的事儿?却是想得太周到了罢?所以才只能上赶着做程铮和徐氏之间的‘夹心饼干’, 但这滋味怕是到底不好受, 眼下程铮这尊大佛既然来了,那他这个小虾米可不得缩回去了?
好在程铮气恼之余,那脑筋也是回转回来了,就勉强有几分明白他的不易了,因此只在刘保勋肩上碾了一脚权做告诫之后也就不多加计较了,只甩下人就往当中的那间屋子走去。
——而这屋子也果然就是程曦在这里的日常起居之处, 但如今看着却是太过‘整洁’了。
又有用整洁这两个字,却是因为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完美的摆放着:自然了, 程曦身为郡主, 屋子里的东西自然会有小丫头打理,不可能会乱……但便是不会乱,可但若是连梳妆台上的装匣的抽屉都被齐整整的抽出来, 并列在桌面上,而匣里的梳子篦子摆放得犹如列队一样的一点不歪的话……那想必就太过了些。
却是瞧着不像搬家, 而更像是清点。
就在程铮四处打量的时候, 那刘保勋也点头哈腰的进来了, 且也一进来就看到程铮的目光正在满屋子溜达, 当即就迎上去:“小郡主也算是从娘娘那里搬出来了,因此奴婢想着莫若就将小郡主的东西收拾一遍,如此心里也好有个数——虽说能挑来伺候小郡主的都是好的,但到底怕有谁欺小郡主年幼娘娘又身子重不便操心不是?”
这……倒是真‘周到’了。
程铮再想不到刘保勋会周到到把迂回的理由都想好了——
若程曦真要搬……不,便是程曦不再搬了,但只瞧着她眼下独占一院的模样,也是时候单独将程曦的东西整理造册了。
可不等程铮点头认同刘保勋的话儿,就看到怀书从刘保勋的身后转了出来。
这丫头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的窄袖对襟袄子,下搭着青色的襦裙,发间只有一根固定发髻的银簪,本就是齐整一色的清冷了,偏她面上更是板得如同一块冰雕:“奴婢见过殿下。”
程铮:“……”
他还真没被自家的下人这样直白的甩脸过,不由就奇了她一眼。
然后果然就听到怀书竟是一点停顿也没有的径直追问道:“殿下关心小郡主是自然,只奴婢却是不明白刘公公为何就认为我们苛待了小郡主了?”
程铮:“……”
他虽没有说话,但那刘保勋却是唉哟了一声:“怀书姑娘,你这这话儿真真是哪儿和哪儿啊?您素日的辛苦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又如何会认为你苛待了小郡主了”
怀书就冷笑一声:“不然呢?用得着公公亲自来小郡主这里清点吗?小郡主这里素来是奴婢管着的,便是有什么清理造册,也是奴婢的分内事。”
刘保勋当即就哑了舌头,只小心的看了程铮一眼,待得看到程铮也斜着眼睛瞧着他的时候,更是脖子一缩自装鹌鹑去了。
而程铮见此,就也冷笑了一声,却是不急着处理刘保勋,而是又往前走两步,就着最近的那个圆凳子坐下了。
还不忘对程曦招招手:“过来。”
程曦正准备一面看戏一面分析呢,当即就被程铮的态度噎了一噎,又左右看看,见其余人等都垂着头不说话,便也就果断的小跑到程铮的腿边猫着了。
程铮一面摸摸她的头,一面轻笑着道:“怀书姑娘也应当是委屈的,只你的委屈如今是说出来了,可孤的委屈却是谁知道?”
这话儿……
就吓得怀书登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跪下对着程铮道:“奴婢不敢!”
可程铮却依旧不看她——不但自己不看她,还拉住了想要给怀书求情的程曦,只轻声道:“孤事物繁忙,确实做不到恭亲教养自己的女儿,因此姑娘的好孤也记在心中,只认为若是没有姑娘曦儿断不能如今日这样平安喜乐……”
就听得怀书是越发的冷汗淋漓,不但心中那点子好容易累计起来的怨气没有了,待得那晶莹的汗珠子顺着她的额角一路滑落,更是如同一线线冰冷的寒意般流向了她的心:
她虽不清楚程铮这样说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却是能清楚的体会到程铮的话语里……可真真是没有什么‘谢意’的。
——可要说杀意还真有一些。
却是就更叫她不知道这杀意……到底是为何而来了?
……
怀书自认自己对程曦也是不差的。
没错,就是不差,也只是不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