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
她登时就又被噎住了, 一双招子里的神色宛如刀子一样的向着王夫人割过去。
可王夫人却是如同滚刀肉一样浑然不惧。
——要知道这王夫人可不同于贾琏。
她太清楚贾母了。
也就知道贾母虽说瞧着是看不惯贾赦……好吧,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厌恶着贾赦的, 但再是恨也变不了的是贾母和贾赦的血缘之情,更改变不了贾母在失去了二房之后会不会将自己依靠的重心转移到大房的身上的取舍!
是的, 王夫人太了解贾母了。
就了解到没有受到一点情感的影响,只不偏不倚的将自己思维所有的重心都放置在了利益之上。
然后她就看到了贾母固然恨着贾赦,但是对贾琏——这个贾赦亲生的也是唯一的嫡子——却是依旧亲近的:
虽说贾母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将贾琏养得废掉,但是她却也同时采取了一种一面袖手旁观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面亲昵的对着贾琏嘘寒问暖……甚至于因为她现在是个‘已经不管事’的老太君了, 所以在一面鲸吞着王夫人努力出的所有‘好处’的同时, 她一面还能随时随地反手就将锅扣到王夫人的头上。如此,在将王夫人彻底打死的同时也将自己洗涤成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比如——只是比如——比如若是有一天贾琏幡然醒悟, 知道了他自己真真学的是什么正在做的又是什么并且因为这样的事儿而发愤图强将所有曾经试图将他带入歧途的人踩在脚下的话, 那王夫人一定是最先被碾碎的那个。
……但贾母却不一定会出事。
这不但是因为她和贾琏有亲情,有血缘, 更是因为她又是一个足够年迈的老人, 连管家的大权都交托出去了, 又如何会知道自己那个看似木讷的儿媳妇是怎么阳奉阴违的呢?
且现在, 虽说贾琏还没有‘崛起’,但贾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几乎能关系贾家复兴的贾珠了啊!
他自身难保!
当这个二房唯一出息的嫡长子眼见着就要被湮灭的时候,二房还能拿什么和大房争夺老太太的偏重?
是自己那刚刚学会走路没有多久的儿子?还是那姓赵的贱婢眼下已经再度大起来了的肚子?
……都不可能。
所以王夫人一点都不认为, 在二房已经失去了优势的现在, 贾母还能够一心一意的偏袒二房毫不动摇:即使这老太婆对大房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 但是当利益足够明确时,她的选择也会足够明确的……
不然的话,贾母难道对贾敏当真就没有半点的慈爱?可再慈爱不也还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林家列入自己的谋划范围内!竟是丝毫都不想贾敏现在已经是林家妇了,若真因此被林家记恨上……那贾母也就只剩下给‘这块掉下来的肉’哭灵的份儿了。
王夫人:……
所以她又要如何面对?要如何接受?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已经身陷囫囵的现实,如何接受贾母放弃自己儿子开始转而保全大房的贾链的断绝?
——不,她绝不妥协!
这样想着,王夫人的心中竟是难得的生起了一股子斗志,就是一个即将踏上战场一样的激昂:“婆婆,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儿,人林家还没抱怨什么呢,我们又如何就先自生分了去?”
贾母:“……”
她蓦然一愣。
然后勃然大怒。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说这话儿你自己心虚不?要真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儿,那旁的也别说了,只说你那贾珠,你就用你教贾链的方式教他一年,你可愿意?!
只这样的话……到底不好说出口。
贾母深知自己若是有一旦有丁点的透露,那别说王夫人会和她翻脸了,怕是贾链也会把她记挂上!
且贾母也不是没有想过,那就是这贾琏便是真的又希望袭爵,则贾赦头顶上的那个‘奉恩一等将军’的爵位会不会因降等而变得更低,但是那到底……是一个爵位的希望啊!
贾母就是再在情感上偏向于贾政,也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怕是没有什么大造化的。
所以即使心中不是没有痛楚的,但贾母依旧神智清晰的意识到自己需要谨慎——
不但要站对队伍,当遇到错误时,也要因为‘历史原因’而在转身的时候无比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