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贾政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他的眼珠子一转, 目光倏然就落到那金管家的身上去了:他是相信金管家的, 但再是相信也是出于一种对自家下人的傲慢掌控。所以,即使金管家对贾政而言是‘无辜’的,但只要他一时没能让贾政看到自身的用处,那贾政对‘无用’之人……
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点,对接收到贾政眼神的金管家来说,可谓再清楚不过了。
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林姑爷果真好心,不但捞了我们贾琏少爷一把,还与贾珠少爷请了那许多的大夫。”
他是不是在真心林海心好且不说,只说他此时又把那些个给贾珠看病的大夫拎出来……就知道他不但不安好心,对贾珠的病到底如何也是心知肚明的……至少比林海还要知些明些。
林海也就果然被这样明是夸实是贬还带十二分不要脸的话语给镇住了:套用一句后世的话,那就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所以必须要留在原地多看一眼。
不想却是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贾政竟是为此话而精神一振的时候吧, 他才又惊觉自己的‘稀罕’却是看得太早了——
一个爹,还是一个刚死了亲生儿子的爹,比起哀悼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居然更急着于去嫁祸人?
这他妈才是古今未有吧?!
……
其实林海这完全是‘误解’贾政了:他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前所未有震慑今人什么的且不说, 只说他这般做也并非因为是对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全然无心——
不过是他有心的地儿叫人很有些不能理解而已。
他确是无法接受贾珠的死,且也正是因为这种不能接受, 他便势必要破坏些什么来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比如将林海送上耻辱架,叫他就算还活着, 也要活得比死更难受。
如此, 他方能用别人的痛苦来冲抵自己的痛苦, 也如此,他也方觉得自己儿子的在天之灵得到了安慰。
……也是很迷的思维方式了?
所以林海不但不理解,也全然没想着要去理解。他只眉头一挑就往金管家的脸上看:“这却是在指责我好心办坏事了?”
那金管家只需一句便就把贾政提点到位了,自然是不用再强出头了,就只低着头不再说话,也果然就有贾政抢出来接住了林海的话头:“坏事自然是坏事,可好心……却更是未必!”
呵呵。
也是直到这时候,林海才算是终于被贾政给撩拨出火来了。
只也不冲着贾政发作,就好以闲暇的吩咐自己身后的林家下人:“那日我都为贾家珠少爷请了哪些大夫来?再去请!记得一个都不能少,便是有那等着正在出门问诊的,也给我堵在门里死等!”
这样没有一点委婉的语气,也终于叫那些个一直津津有味看戏的外人意识到……现在的戏似乎不是那么好看的的了。
就有人不得不上前劝:“贾兄,若是心中实在悲痛,莫若先歇歇也好。”
这话音听着依稀还是偏向贾家的,亦有那和贾家关系远些的人只对着林海道:“贾世兄遽然失子,哀毁过重,林大人切勿往心里去。”
林海自不会往心里去,却也自不会放过贾政:他倒是有心不和贾政计较,但也不会看着贾政不断计较的计较自己而全无反击——就贾政今儿这样子在加上金管家在侧的推波助澜,怕是自己扭头一走他们就要把罪名在自己身上砸实了!那便是他带着贾琏回京,寻贾母贾赦等人将事儿一一掰扯开……也晚了。
就一定要在此时此地在贾政面上抽个……好罢,之前他已然在贾政脸色抽了不只一声脆响了,但贾政却是就抽不醒,他也为难啊!
为难的林海无奈的摇头,只依旧吩咐家下人:“还不去?却是等着我亲自去呢?”
那下人吃的是林家的饭,自然不会管别家的老爷如何想,又有那些上来劝说的,不管心里偏向哪家,总也没有做主子的自降落身份和一下人拉扯的道理,因而即使再不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下人就小跑着出去了。
……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自己也跑吧!
贾林两家的事怕是拦不住了,那就只能尽力不叫自己成为其间的炮灰了,便是有那一二还想看个新鲜热闹的,也得掂量下自己事后禁得住报复不。
——且事儿闹到这么大,多半是收不了场的了,自己便是回避了‘现场版’,也未必没有转述可以听。
就一时间就走得很利索很齐整了。
唯有那甄家来的人——甄应嘉道自己如今正是支应秋试散后的时候,就叫了自己一位庶弟前来,那庶弟虽说一知道自己时该偏向贾家的,但也更明白林海得罪不得,因而只一踟蹰,不由就丢了脱身的先机,只被贾政拉着要做个人证。
……简直恨不得掐死这个没事儿找事儿的!
贾政的做法有多招人恨且不提,只说在灵堂上众人无一敢言语,连动弹一二都小心翼翼的时候,林家小厮终于带着大夫们齐刷刷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