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氏的居所, 程曦并不陌生——她怎么说也是这里‘走出去’的不是?
只等到离开了,等到离开了再回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徐氏,且也正是因为了解了这种‘不了解’,才叫她明白:
或许自己和徐氏、程铮和徐氏之间渐行渐远,并不单纯是因为自己‘特别’的缘故。
……徐氏这里布置得很温馨。
又大抵是因为程旭依旧抚养在徐氏身边的缘故,徐氏这里的布置在女性的温馨中还带着一丝孩童的活泼。
只这种温馨和活泼与程曦还在这里时是全然不同的, 它是一种温馨和活泼的相辅相成中各自蓬勃,并没有谁压倒谁的意思。相较于程曦昔日在徐氏这里几乎是‘张牙舞爪’的气势来, 那真是大不相同了。
这般——也就是这种不同——叫程曦也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徐氏之所以和她‘合不来’,不止是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是因为非常态的来历致使她无法如一个常态的孩子一般依赖和依附于徐氏——
她甚至于反过来‘压制’。
徐氏对此不可能无动于衷。
而这不可能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徐氏被压制的太久了,被皇后,被程铮, 最后还要被她这个不像女儿的女儿——
现在想想,那段徐氏和自己一同给程铮出主意的时候,未尝不是徐氏被压抑的反扑,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反扑无法跟上程铮的成长速度不说,还仅仅因为些许方向的偏差,而使得她成为被程铮‘放弃’的那个。
相较之下, 程曦倒是一直能以奇思妙想获得程铮的亲青睐……
什么样的失望能够比得上努力之后的失望?而又有什么的绝望能够比得上你的对手从来就和你不是平等的交手的?
因而程曦明白这也不能全怪徐氏对自己的‘没事找事’, 毕竟从某方面来说, 自己是最好对付,也是最有明正的理由去对付的那个。
这样说来,自己何其无辜,可徐氏也何其可悲:她同样是被害的那个,是被迫成为一个扭曲的,不完全的‘废弃品’、也就放出了一定量‘毒气’的那个。
……
程曦不知道自己对此应该说些什么或者不说些什么,只她却是知道无论徐氏是不是有苦衷,自己冷下去的心终究还是回不去原来的温度了。
就一如——这两年——既往的做法般只规矩的通传,然后沉默的等着拜见徐氏。
只不过这规矩也并非是程曦用来表达对徐氏的‘尊敬’的,因为在真该表达‘尊敬’的时候——诸如徐氏希望程曦能多少远离一下程旭给她留下最后的‘净土’的时候程曦还是十分的‘当仁不让’的——也就只有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她才会留出这么几分的委婉,也算是一种很直白的表达了:
我没想把你逼急了,求你也别把我逼急了好吗?
也许是因为徐氏还没有真正的蠢到极点罢,俩人来回了几次之后她便就也意识到了这点,又也许是因为在那种盲目又无法控制的疯狂劲头过去后她也终于对程曦再回升起了一二情谊吧……总之,这种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局面居然就这么诡异又稳定的维系下来。
……很快,就有人传程曦进去了,即使在这院子里出入如探无人之境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但到底也没人真苛待了这位郡主。
便进去,徐氏正在厢房中端坐,面上的笑容亲亲切中又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僵直——之所以是僵直不是客套疏离,大抵也是因为比起那种直接简单的疏远,徐氏其实对程曦的态度还要更为复杂和……
麻烦。
只不管怎么复杂和麻烦,程曦今儿既然并非叫徐氏猝不及防,那‘有所准备’的徐氏自然也就不会叫程曦见到程旭了——虽说徐氏也定不会叫程旭单独离了这院子,但今儿的程曦还是别上赶着去逗弄了。
毕竟今儿,她可是要求着徐氏呢!
也毕竟,在香香软软的林妹妹面前……弟弟什么的,还是靠后罢。
——不是姐姐不爱你,只是姐姐有更‘博爱’的心哦。
就笑着对着徐氏一礼,待得徐氏温言免了之后,她也不矫情,就开门见山:“娘可听说了林大人和那贾家的事儿了?”
关于这些事儿,她可一点也不担心徐氏不知道,因为这‘知道’里可是关系着程铮对徐氏的定位和‘安排’的:虽程铮也有将刘保勋放到后院中,从而起到一个制衡和架空徐氏权力的作用,但对于那些徐氏接收信息的渠道,程铮可一点也没有试图去阻挠或者变动。
因为一旦动了这些人和事,就很可能会导致徐氏知道的事和程铮之间有偏差,而这种偏差,在某些时刻也是有致命的可能的:
无知会导致盲目,而一个盲目的人……往往就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了。
虽说程铮已经不试图去了解徐氏了,但他也一点都不希望徐氏给他制造出什么不能理解的问题出来,所以他愿意给徐氏开眼看外面的机会……甚至于在徐氏看不到看不清的时候还得装作无意的帮上一把:这些也全是因为只有徐氏看到的那些东西和程铮看到的那些东西差不多的时候程铮才能最大限度的了解徐氏思考的方向——毕竟大家面对的都是同一件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