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收回了自己在贾赦出声时遽然转向的眼神, 又一次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瞟那些个跪在她脚边的自家下人。
可嘴里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经过了仔细的斟酌的:“一个个的都死了吗?竟是不知道上来帮忙?或你们是真的想死?那好啊,我却叫人来, 将你们一个个扒了衣裳, 推到塘子里去!”
就叫听到这话儿的人,俱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时间竟是连贾母都不曾例外——
贾赦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
可却又不是直接便溺死在池塘中,而是因为天冷水寒,连闭气带寒凉如骨,最后便是救上来也没能救回来, 活生生的在高烧之中断了气, 据说人死前都烧得迷糊了, 便是嘴里声声的喊着爹娘,也没能真正张开眼睛看看日夜守在他床前的贾赦和张氏。
……王夫人这样说,那是明显的对着贾赦的心捅刀子啊!
更甚于,她用这明显是‘模仿’贾赦亲子死亡的方式来处置下人……是不是同样在暗示些什么?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胸腔中慌得厉害。
尤其以贾母为甚——这个儿媳,莫不是真疯了?!
……
贾母既然是‘贾母’,也自然能比旁人多知道些许贾家的事儿,但比起知道这些事儿,她却是更知道有些事儿是能心里头明白不能嘴上说的——比如那年贾赦长子的死, 虽确实不能说是和王夫人全然无关, 但一来贾赦查了半个月都不能确实的将这事儿落到王夫人的头上, 二来那时贾琏贾宝玉俱是不曾出生——也就意味着二房的贾珠是贾家唯一的三代男丁——故而贾母思前想后之下依旧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了。
当然了, 自然还有贾母不希望贾赦‘误伤’了自己的人的缘故……
可不管贾母是为了王氏还是为了自己而选择了闭嘴, 可既然当时她选择了沉默, 那现在也自然是不会允许王夫人亲自揭开这一谜底的——更别说还是用这样张狂的方式!
她是在真的嫌贾家太平静了?还是说因为贾珠死了,那贾家的其他人都不用活下去了!?
贾母不但在这样的刺激之下隐约触及到了王夫人行为的‘真相’,还因为受激太过而倒抽了一口冷气,却不想这空气之中也仿佛遍布了昔日那些陈年旧事的味道了,只将贾母呛得几乎就要踹不过气来!
可脑子却是忽然间就转回来了:
连自己都这般了,估摸着那贾赦怕只会被刺激得更甚……却不知道这么一刺激,对方会不会就激动到直接开了门来打王夫人?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大抵……
大抵一来贾母能明白王夫人为什么要这么‘疯狂’的揭底了,二来又大抵希望贾赦果真能因为这一刺激而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将王夫人往死里打——
打死最好!
反正眼下你死了一个儿子我也死了一个儿子,大家往死里掐也就是了。
没毛病。
……
可连贾母都不曾想到的是,就在她自以为了解王夫人和贾赦,并因这份‘了解’而等着自己大儿子和小儿媳妇在自己面前上演全武行——届时她再看该如何体现出她贾家老寿星的威仪,将这两个不省事的东西一齐摁住的时候,她却是遽然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自己儿子的!
因为贾赦依旧没有开门。
不但那门缝依旧纹丝不动,就连他再一次从门背后传来的话语也是没有一丁点的波动的。
他平静且平淡的道:“哦,是吗?看来弟妹果然是急红了眼睛,连话儿也开始胡乱了,只弟妹也不用就急于眼下,等到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来了,这门——我自然是会打开的!”
……
贾母:“!!!”
她差点就要被贾赦的这句话吓出心脏病来了好吗?
……不不不,她不能倒下,至少在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找上门来之前……她不能倒!
却也再忍不住的就喘着粗气开口了:“老大,老大!你如何就能……”
就能将这家里的事儿闹到家外面去了?!
不想那贾赦却似早就预料到贾母会有此问一般,不等贾母真问出来,就已然提前将话儿给截了:“母亲,您却瞧瞧是谁在大闹。”
贾母不由语塞。
继而又埋怨道:“那你怎么就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