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在独眼龙负责巡逻的街道上,来了位挑着个旗藩,上书“行遍天南海北、包治天下百病”的游医。此人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梳了个道士头,一脸络腮胡、粗布蓝衫,肘关节的部位还打了两块眼色略深的补丁。挮着一双布鞋,露着两只脚后跟和右脚的大拇哥。
此人大概是瞎,正常人眼眶里应该并存的眼白和眼仁儿,被大大的白眼笼而统之,为了配合两只牛眼一样的大白眼,手里攥着一根竹拐杖在他身前指指点点的探着路。这位包治百病的神医,边走还边老神在在的嘴里哼着歌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
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
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
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
在将军治下如今各个街道上又多了这么多巡管的情况下太平了很多,街边的店家们都熟视无睹的整理着自己的货品,路过的人也都愿意给这瞎眼的游医行个方便,让一步或者空出道儿来,等他过去再各行其是。已经没有闲人愿意出来招惹这样一位一看就是非缠身的游医。
赤脚游医正自在街道上逡巡,斜刺里从李铁拐负责的街道冲过来一个叫花子打扮的人,那人嘴里叼着一块肉骨头,一路狂奔,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身后紧追不舍的大狼狗!
这二位,一个瞅不见路,一个没工夫看前面的路,瞎眼游医与叫花子就这么着面对面亲上了!只不过与狗争食的这位被撞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将硕大的一根棒子骨从嘴里取出来,嘴对嘴的就把肉骨头叼着喂进赤脚游医的嘴里。
两个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追食的大狼狗已经堪堪到了脚边!
狼狗张开血盆大口,身边的每个人似乎行将听到“嘎嘣脆”的骨头断裂声,有些人惨不忍睹的表情都已经就位了,谁曾想大狗却只是意思意思的伸出自己位于嘴一侧的尖牙刺穿了叫花子原本就满身是洞的褴褛裤腿,把自己沉重的大脑袋挂在叫花子的腿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好像是在置气又像是在控诉叫花子的强盗行为。正是因为狗的尖牙被叫花子的裤腿挂住,合不拢嘴,滴滴点点的哈喇子就顺着嘴边往下淌。三个生物就以这种奇诡的姿态僵持着。
不一会,后面又追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年纪大的瞅见了那只狼狗总算放下心里,离得老远将双手拄在膝头,弯着腰大喘气!年纪小的慢慢从年纪大的人身后撵上来、超过大人走上前,拍了拍狼狗的大脑袋,蹲下身把狗子身陷囹圄的大尖牙从叫花子的裤腿里释放出来。狗狗终于闭上了嘴,却仍旧不依不饶抬头望着游医嘴里含着的棒子骨,往地上一蹲,委委屈屈的哼唧起来。
等那弯腰喘气儿的大人终于把个气儿喘匀了,抬起头,大家才看分明:正是本地很有名望的工匠——欧阳师傅。救狗的小孩儿是他的小儿子没错了。
大多数人都只注意着这奇诡的一幕,若是眼珠不错的盯着含着狗嘴里巧取豪夺来骨头的二位就能看到另一幕:只见那叫花子打扮的人靠着身体短暂的接触,行云流水地摸进了神医的口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掏走了他的荷包!
别的人尚且不知如何,却见翻着白眼的神医丢了探路的竹竿,一只手搂住了叫花子,另一只手捏住了叫花子拿着顺来的荷包的手!嘴里“呸!”一声,吐掉了叫花子刚才用嘴叼给他的棒子骨、嚷道“侬格则小此楼!要不是我以荷包为诱饵,还逮不到你呢!这次被我抓住,该乖乖给我当导盲犬了吧……”
白眼神医训斥叫花子的光景,欧阳师傅到了两人跟前;狼狗毫不嫌弃被两个男人先后叼过的、本该属于自己的肉骨头;蹲坐在当地,前爪抱着肉骨头,津津有味的拿长着倒刺的肉舌头溜起了棒子骨上所剩无几的肉筋儿。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而然的惊动了纵横两条街上的巡管:独眼龙和李铁拐。
六人一狗当街的就做起介绍和自我介绍来:
首先发声表示欢迎的居然是工匠欧阳先生:“神医,你总算来了!我们一家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等到你……”
竖着耳朵听的围观吃瓜群众一愣!有人窃窃私语“他还真是个郎中?还是个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