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邵循和二公主一起起身,退到了一旁。
恭妃长相比较普通,连一句中人之姿都称不上,外眼角和眉梢都略微往下垂,天然带着一股愁苦的味道,加上眉心已经有了不算浅的皱痕,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中年妇人,而非宫中锦衣玉食的妃子。
邵循以往并不曾多关注这位二品妃,现在她与赵若桐交好,这才发现二公主虽然脸上的五官大多肖似其母,但是其它不算起眼的地方,诸如眉宇、脸型鬓角等等,这些居然更像皇帝,也或许是这些地方,使她比恭妃更加耐看,也不会显得太过普通。
虽然请的是恭妃,但是由于皇帝的突然驾临,在场的人都没有主动开口,恭妃也闭紧了嘴巴。
皇帝扫了眼门口跪了一地的下人,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回答的话本该由此间的主人二公主来回答,可是邵循等了一会儿,见皇帝的问题就被晾在那里,二公主在她旁边低着头,牙齿都在打颤,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邵循无奈,只有上前一步开口道:“回禀陛下,今天是臣女来探望公主殿下,谁知竟撞上了奶娘不分尊卑,竟然怠慢殿下。”
皇帝下意识皱起来眉头。
恭妃愕然抬头:”不、不可能!”说着回头看向皇帝:“陛下,若桐身边的奶娘是臣妾亲自选的,向来规矩……”
皇帝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让她说完。”
邵循垂下眼,平静道:“不仅言语侮辱,竟还敢对殿下动手……着实可恨,臣女想着恭妃娘娘定是被这等刁奴蒙蔽了,这才差人去请,想请娘娘亲自处置她,为殿下做主。”
恭妃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邵姑娘,那肯定是误会了,邹嬷嬷是严厉了一些,但是绝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要是平时皇帝说不定也不信有人敢怠慢他的女儿,可是看着战战兢兢缩在邵循身后的赵若桐,跟恪敬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样子,突然觉得要是这性子的话,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
邵循知道要是皇帝不在场的话,恭妃忌惮邵循、淑妃还有背后的英国公府,说不定还真能顺着她的意思处置邹氏,可是现在当着皇帝的面,要是真认了就成了要么是她纵容身边的人苛待公主,要么是她身为母亲对公主照顾不周,因此听到恭妃一味的替那邹氏说话也不意外。
“那位乳母辱骂公主时,竟还说她要是公主的父母云云……”
皇帝挑了挑眉——这种话在民间还好,可是拿到宫里来就有大不敬的嫌疑,毕竟公主是皇家血脉,乳母是什么身份,也敢自比金枝玉叶的父母,往大了说这叫僭越。
恭妃多少有些急了,她不能让皇帝真的以为她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货色:
“……邵姑娘定是听错了……若桐,你来说!邹嬷嬷有打骂过你,还说过这话吗?”
赵若桐惊恐的抬起眼,触到恭妃视线的那一瞬又迅速低头。
邵循微皱眉头,不敢让二公主直接跟恭妃对着来,毕竟是亲生母亲,若真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恭妃见二公主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便下意识乘胜追击:“邵姑娘,怕是这嬷嬷得罪了你,这才往大了说,可是那奴婢本宫是有几分了解的,或许是教育公主惯了,有些倚老卖老,但是分寸还是有的……”
这话就不只是说邵循听错了,而是在暗示是她夸大事实,有意诬陷了。
恭妃说完这一句就有些后悔,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想得罪邵循,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弥补道:“当然,我想邵姑娘肯定是没听……”
“有的……”
一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恭妃的话。
恭妃怔怔的停下话头,看着自己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只见她紧闭着眼睛,手指紧紧抓住邵循的袖口,咬着牙低声却坚定道:“嬷嬷确实时常辱骂儿臣,还说过‘我奶过你,就是你的再生父母’这、这样的话。”
说着抬起手腕卷起袖口,露出方才意外碰出青紫的地方:“有时还……还故意、故意责打。”
她说着说着又犯了结巴的老毛病,跪下叩首:“求、求陛下为臣做主……”
恭妃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而邵循一点也不比她平静——只有邵循自己知道,方才她是实话实说,并没有一点夸张,但是二公主这些话……确确实实是夸大了数倍啊!
一开始面对恭妃的质问,她还不敢说话,怎么几句话的功夫,竟然能大着胆子在皇帝面前都敢添油加醋了。
但是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邵循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疑惑的神情,而是镇定自若到仿佛二公主说的就是大实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