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不再坐一坐吗?”那人轻声问。
“不坐了。还有些事要办。”
那人看着岑吟,见她忙忙碌碌的模样,似是觉得有趣。他右手盘着核桃,也不起身帮她,只坐着不动。
“善信不走吗?”岑吟瞥了他一眼。
“仙师要我在此地等他,不是吗?”那人低低笑道,“我愿信仙师。”
“多谢你。”岑吟皱了皱眉,“恕贫道不便……”
“霜降一过,天就冷了。”那人轻轻道,“身上若暖些,心便不觉寒。”
他的话像一把木槌,缓缓敲在岑吟心上。她一直在思索着那人的用意,却直到回了客栈也没想透。
不但如此,她还发觉自己忘记收他的钱了。
岑吟有些不爽快。她将那一箩筐的菜全送给了小二,然后大步回房间休息。
破天荒地,她竟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调养调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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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小二来给她送水,见她神色疲惫,便好心问候一番。岑吟虽无心回应,却还是礼貌谢过,并未多言。
“贵客是釉云观的女冠吧?”小二一边倒热水一边问,“看贵客气度,不太像上钦观中人,所以斗胆猜一猜。”
“上钦观的人与我有何不同吗?”岑吟听他这样说,倒有了些兴致。
“前几日来了些上钦观道士,颇有些傲慢,对咱们很是颐指气使的。不过嘛,也难免。”小二笑道,“毕竟是南国第一观,傲气些也正常。”
“上钦观的人来这里做什么?”岑吟隐约记得,他们深居在另一座山中,虽然距釉云观不远,却离临泽城有些路程。
“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说……是来捉鬼的。”
“捉什么鬼?”
小二倒完了水,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贵客可听说过……薄命郎君?”
岑吟忽然一愣。她手指猛地抓住床铺,紧紧攒住了被褥。
“薄命郎君……薄命郎君……”
她喃喃着,脸色煞白一片。
我知道。我知道薄命郎君。
那时尚年幼,爹爹常常抱着自己和妹妹,讲这些志怪之事。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薄命郎君。
【薄命郎,薄命郎。心火炽,白骨凉。此生乱,彼生狂。诛心者,命不长。】
岑吟想起了爹爹和妹妹,却不知他们在何处,更不知是否安好,一瞬间五内郁结,百感交集。
“薄命郎如何?”她强撑着神识,故作平静地问。
“这薄命郎,也算是南国志异了。原本销声匿迹了几十年,最近不知怎的,又被人提起来了。”
小二将一些杂果和糕饼摆在桌子上,又为她准备了一碗热藕粉。
“我记得幼时传闻说,他常出现在酒巷或古城墙边,如今依然如此吗?”岑吟问。
“可不么,还是老样子。”小二笑道,“据说,这几日有人见他常在柳家酒铺外游荡,也不知是真是假。想必上钦观那些人就是想去捉他吧。”
岑吟想了想,谢过了小二,又给了他几枚赏钱。
小二临出去前,忽然又顿住,似是想起了什么事。
“贵客前几日是否问这附近可有学堂?”他道,“我想起来一事,有人说那薄命郎君似乎抓了一些男童,好像要送什么幽冥书房差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岑吟杏眸一动。
“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了……”那小二继续道,“总之,都是传言罢了。”
他说着,道了声贵客早睡便出去了。
小二离开后,岑吟起身关好门,独坐在桌边沉思了片刻,端起藕粉来慢慢地喝。
藕粉是用热米汤冲的,十分香甜。岑吟喝了几口后,身上便暖了起来。
她又想起了那人的话。
身上若暖些,心便不觉寒。
“薄命郎,薄命郎。”
传闻中,他是个无目无舌之人,双眼处是两个黑窟窿,嘴角淌着许多污血。
岑吟忽然想起今日那测字之人,一直遮着面,始终未曾看见他的眼睛是何模样。
肤色苍白……非是凡人……书童……失踪……
还有自己的梦境,学堂……先生……学堂……
莫非?!
不好!岑吟一下站起了身,额头冒出了冷汗。
薄命郎君绝非善类。虽说无凭无据,或许只是传闻,但若他确有其人,绝不是什么好事。
岑吟无心休息,立即更衣盘发,换做了她平日在釉云观的模样。
道罗袍加身,朝天冠束发,飘逸间勾勒出她出尘之姿。釉云观的道袍十分秀丽,包边处皆是祥云,下摆处绣着四方白鹤,收腰,宽袖,行动极为方便。
岑吟穿戴完毕,取出镜子,戴上了一对太极耳坠。她将拂尘搁在臂弯里,又整了整衣冠。
临出门前,她取出了师父送的那柄青锋剑,背在了身后。
今夜恰逢十五,正是那些妖邪最喜出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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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