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吟最不喜欢这样转来转去,但她无法脱身,只能随着鼠爷的视线转个不停。转着转着,面前却骤然出现了一张煞白而巨大的脸,一双眼睛阴森乌黑,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
鼠爷被吓了一大跳,萧无常和岑吟也吓得不轻,岑吟听到他的牙齿抖了一下。
“哟,老鼠。”
那人嘴唇微动,低声说着,朝鼠爷伸出手去。鼠爷欲跑,却被他拎着脖颈提了起来。岑吟只觉视线从那人的下巴升到了额头,显然是被他提着仔细地看。
继而她却发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黑封。
“贼耗子,你做乜?”他歪着头问,“借尸还魂,搞边样?”
“封魂使明鉴!”鼠爷急得吱吱叫,“小鼠冤枉!”
“冤枉?”黑封轻轻一笑,两颗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咩冤枉?你想点啊?以为我不知。”
“封魂使饶命,小鼠一家老小颠沛流离,好容易寻到个容身之地,要是就这么没了,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是啊,这年头天下太平,死尸愈来愈少。你这三等老虫,有块烂肉吃就谢鬼吧。”黑封用那撇脚的官话道,“只是如今犯在我手上……”
“封魂使饶命!”
黑封冷笑一声,将手一甩把鼠爷丢在了地上。
萧无常就在此时离了体,元神飘到外面,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岑吟发觉自己能动了,立刻也飘了出来,立在了萧无常旁边。
那穿着捕快黑衣,面色煞白的鬼卒则站在院子里,低头盯着那老鼠一眨不眨地看。他手指修长,握着一条锁链,头顶戴着高高的无常帽。
“时辰还未到,你有话可以讲。”
“封魂使,”鼠爷爬到他脚边,用前爪推着他那绣着小鬼的靴子装憨,“您行行好,您好靓嘎!”
“若无话讲,我就去做事了。”
“别介呀,封魂使,您一向是好说话的,今儿能不能请您睁只眼闭只眼,把这事儿过去?”
“不成。”
“不是,这人也没多重要,您急慌慌过来干嘛呢?”
“我是奉帝君之命来的。”黑封朝天拱手道,“他说这积阴地好,要收了来做鬼市。”
“这帝君又管幽国又管地府,真是日理万机……”鼠爷咕哝道,“封魂使,我问您一句,您这事儿急不急?”
“尚可。”
“我有一法子,保管您拿下积阴地,回去交差,还能一石二鸟。”
“咩法子?”
“萧无常!”鼠爷拍着他靴子,一副诡秘神色,“佛国十八护法,排行第二,萧无常!”
“萧长生啊?”黑封眉毛一挑,“你骗鬼,萧长生在佛国藏经洞关着呢!”
“封魂使,我跟您打个包票,不出二十年,萧无常准来。”
“你怎么包?”
“就凭这个。”
鼠爷忽然将口一张,竟吐出块碎银子来。它两只爪捧起银子,欲递给黑封,但黑封却面露嫌弃之色。
“佛国藏银。蛮值钱的。”他皱着眉道,“萧长生的东西?”
“正是。”鼠爷点头,“萧无常这人,胸肌大无脑,做事喜欢善始善终。他若是出了洞,一定会到这里来。”
一旁的萧无常眼皮抖了一下。
岑吟却朝他的胸口瞥了一眼,隔着衣服,倒是也看不出……是大是小。
黑封却再插一刀:“我又么见过,哪知他有胸无胸,有脑无脑!”
“你管他是胸是脑,横竖他来就好了嘛!”
“这……”
“封魂使,”鼠爷可怜兮兮地拍着他的靴子道,“你就可怜可怜小鼠!也可怜可怜这户人家吧!”
“我做不了主,须得报上帝君再做定夺。”
“您真是爽快人!”鼠爷却大喜道,“等萧无常来了,我必告知——”
“不必。”黑封笑道,“到那时,我自然知晓他在何处。”
他说着,耳朵却像猫一样抖动起来,接着转头朝远处苍穹看去。
“有人在召我。”他低声道。
“封魂使可真是贵人多忙事啊。”
“别提了,也不知哪个道观的小女仔,刚学了招魂术,没日没夜地召我。可惜不是符咒写错就是口诀不对,几次三番不成,烦呐。”
“烦呐。”鼠爷学着他的话道,“我怎么觉着,您挺乐在其中?”
“住嘴。”
黑封哼了一声,转身欲走。但一旁却突然传来拨浪鼓声,只见柳傻子持着那只拨浪鼓在长廊里跑着,朝柳十爷夫妇的房间跑去。
那拨浪鼓咚咚作响,黑封却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挡在面前。只听一声顿响,他的掌心竟不知被什么灼出一个大洞来,连带着左边脸也烧焦了些皮肉,还在不断冒着火花。
柳傻子跑远了。黑封放下手,低头看着手掌。他没什么表情,但那模样岑吟看了都觉得疼。
“这是什么东西,好生厉害。”他阴沉道,“谁给柳家的?”
“这小鼠就不知了,听小姐说,是个道士。”
“不可能。”黑封冷冷道,“此人必是妖。”
“这鼓能镇厉鬼,只可惜此地鬼太多,不够它喝一壶。若凑成一对儿,那大约就……”
“罢了,我走了。”黑封皱着眉道,“丧气,来这一趟,平白填了些伤。”
岑吟没有去看他,却将头转向了萧无常。只见萧无常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他将手一挥,随着黑封的身影消失,眼前景象也渐渐散去。岑吟发觉他们又回到了那院子里,红鼻老鼠仍旧咬着大青果跑走了。而萧无常则向来时路飘去,转眼间元神归位,仍旧回到了城中那家铺子里。
他趴在桌上,手指一动,缓缓起身。枕寒星正立在一旁等他,见他醒了,便伸手去扶。但萧无常打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
“走,跟我去找一样东西。”他对枕寒星道,“虽然不知能否找到,但姑且去试试。”
“少郎君要找什么?”
“小儿玩物。”
萧无常说着,却露出了颇为算计的神情。
“就是不知真假。”他哂笑道,“毕竟有个耗子精说我无脑,这可不好。”
岑吟暗道完了,他这人记仇记到罗刹国,那鼠爷算是没救了。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肩膀一凉,竟有几分熟悉。待要回头,却有只手按在她头颅上,不让她动。
“速走。”一个男人在她身后低声道。
岑吟微微侧头,却见到青铜面具一角,生着碧绿的铜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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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