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活跳跳得很,不劳我多管闲事。”
“你系兄弟嘛,帮帮忙啦。”黑封哀怨道,“不然……我哭给你看。”
“莫哭,莫哭,你那鬼嚎之音,可是闻名地府。”白刹讪笑道,“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咩好处啊!我要去救人啦!”黑封急了,“你不帮就不帮——”
白刹却伸手抓住那根杆子,一把将它拔了出来。黑封又喷出一口血,捂着肚子缓缓坐起,指缝间血流如注。
“多做事,少说话。”白刹对他道,“常言道祸从口出,你这性子不改,早晚被人参一本,剥了你这身官服。”
“好兄弟,多谢你。”黑封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手撑地爬了起来,“回头一定给你记功德簿上。”
白刹指了指那客堂。黑封会意,马上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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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吟骑着那公鸡,一路飞驰。虽不知要去向何处,
眼见着那周身景象,也不是什么阴邪之地,乃是高山流水,阡陌井田,苍竹翠柏,一派田园风光。
那公鸡跑在一条阳关古道上,喔喔叫着不停爪。岑吟抓着它羽毛,仰头向上看,见那蓝天白云,景色怡人,莫名觉得轻松了些许。
但她亦心知,眼前这些美景兴许都是些幻象,若掉以轻心,只怕前功尽弃。因此她屏息凝神,将头伏在公鸡脖颈上朝前方看。
这条古道上三三两两有些一些人,似乎都是老弱妇孺。有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拦路乞食,也朝岑吟伸着手,但岑吟不听不看,直接掠过她们身边继续跑去。
再走几步路,又见一女童站在路旁哭,身上灰扑扑的。岑吟把心一横,仍旧不管,好似看不见一般听之任之。
原来她幼时顽皮,修行间歇,曾与师兄读了许多话本,里面说妖邪之物最善利用人心,变化多端,万不能信。有多少水鬼为了找替身而扮做可怜之人,诱骗心慈仁善者溺毙于水,其恶行罄竹难书。
公输缜曾言,若善而无谋,与害人无异。可见善良需得有谋略,能辨是非,否则为人利用,得不偿失。
因此岑吟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将那场景全然闭塞,看不见便做不知。一路上不断有人在背后唤着些什么,其中甚至不乏有些熟悉的声音,但岑吟告诉自己那并非真实,万不可信,否则自己若有什么差池,便是咎由自取。
正当她思前想后之际,忽然觉得眼前闪过了一道光。她睁开眼,发现那只鸡已经跑到了一处竹林里。那竹子葱翠颀长,直向云霄,十分挺拔。不远处隐约有一处山洞,洞口有亮光,正闪烁不停。
岑吟心道那一定是出口,满心欢喜。但坐下公鸡却忽然惨叫一声,猛地刹住脚栽倒在地,把岑吟从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她头上的小冠掉了,一头黑发如墨般散落,手臂也撞得生疼。但岑吟横竖也是年少习武之人,将手一撑,膝盖用力翻身半跪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时,却满目皆惊。那只公鸡倒在地上,头耷拉向一边,竟然已经死了。
这一下她心里便不好受起来。自己这一路都是靠它充作脚力,谁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实在令人可惜。
这样想着,她当即站起身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下此毒手。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了她一跳。只见林子里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都穿着术士衣裳,正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
岑吟后退一步,发觉身后也有动静。果不其然,后面也有,都垂着手轻轻晃着,模样十分奇怪。
她仔细看时,却惊出一身冷汗。那些人竟没有五官,嘴巴的位置则生着一只小手,手掌心里有一只咕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
那小手能动,手臂微微挥舞,五指又张又合,看得岑吟一阵恶心。但无一例外的,那些小手上面的眼睛都盯着她看,死气沉沉的,好像要把她拽进地狱。
岑吟立刻去拿身后的拂尘,却发现背后空无一物。拂尘与剑都不知所踪。再去摸自己的锦囊和符咒,也不见踪影。除了衣衫外,这幻境中自己竟一无所有。
她有些慌了,试着念咒,催动术法,却发现这一次毫无反应。这片竹林似乎大有问题,她想逃出去,可自己寸步难行。
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越来越近。他们缓慢地走着,渐渐将岑吟包围起来。
“别走了……别走了……”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此起彼伏。岑吟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试了百种法子皆不管用,眼睁睁看着他们愈来愈近在咫尺。
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他们碰到自己。岑吟心中一激,当即徒手劈断一根竹子,将那锋利一端指向四周,不准他们靠近一步。
“滚开!”她凶狠地说,“离我远些!否则我要你们的命!”
但那些东西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嘴里生着的那只小手上下摆动着,掌心里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岑吟看得恶心,急忙闭上眼持着竹子胡乱打了下去。她下手极狠,也顾不得打到没打到,满心想的都是打死这些东西。
她正用力打着,冷不防被人捉住了竹棍。她被吓了一跳,立刻抢回来朝那方向一棍子下去,只听一声闷哼,声音竟有些熟悉。
岑吟急忙睁开眼,看到萧无常正抱着头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那一棍子正打在他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好凶啊!”萧无常委屈道,“哎哟……我眼冒金星了……”
“抱歉,抱歉,”岑吟赶快上前去查看他伤势,“疼不疼?我打到哪了?出血了吗?”
她手忙脚乱地揉着萧无常的头,生怕自己把他打坏了。萧无常看着她那愧疚的模样,又见她披头散发的狼狈相,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岑吟拧了他一把,“到处都是脏东西,你还有心笑!我让你笑!”
“不笑不笑,你没事就好。”萧无常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可怜那只公鸡,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不曾想,倒是阴差阳错,反是你被拖到了这幻境里。”
“外面如何了?”
“天快亮了,你出去便知。我们走吧。”
岑吟点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她抓紧萧无常的手,将长发撩到耳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朝出口走。
但身边那些东西却又围了上来,一个个徘徊不去。
“不许走……不许走……”
他们呜呜咽咽地说着,前后阻拦着他们,声音十分凄惨刺耳。
“这是些什么东西!”岑吟小声问,“我从未见过这种物什……”
“这些是前来驱邪,却死在铺子里的人。”萧无常道,“被困在此处,脱身不得,总想拉个替身,却不知即便拉来了他们也出不去,只能在这鬼哭狼嚎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岑吟走。但前方却被许多术士拦住了去路。那些人想抓他们的手臂,但萧无常一脚将他们踹开,把岑吟护在了自己身后。
“可惜这地方阴气太重,我使不出手段来,真是掣肘。”萧无常皱着眉道,“什么腌臜物什,也敢跟我动手动脚,我挫了他们的骨头!”
岑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却感觉到后面有人在抓自己的头发。转头时正对上一只小手,把她吓得一下子抱住了萧无常。
但立刻她就推开了那人,十分尴尬地将头转向一边,暗自懊恼。若不是自己毫无应对之法,断然不会如此狼狈,当真是让人看笑话。
但萧无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东西,似乎有些愠怒。
“你们竟敢吓她?”他阴沉地说着,扭了扭脖子,“你们算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闻言,停顿了些许,像是有些忌惮他。但不消片刻,又再次围了上来。
萧无常阴沉地扫视着他们,忽然垂下头,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他扯掉刀鞘,将它握在手里,低头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刃咬紧了槽牙。
“女冠,待会看到什么,都莫惊慌。”他轻声说,“你定无事,我也无事。”
岑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但接着,萧无常就仰起头来,猛地将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眼睛向上瞟着,死死咬着牙关,手指却掰住匕首,用力向左一划,径直割开了自己的咽喉。
青翠的竹子微微晃动,上面溅满了鲜血。有血珠顺着竹叶一滴一滴落下,坠入到泥土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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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