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行-风烛(2 / 2)

“好香啊。”岑吟放满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旁边看,“这都是什么东西,我竟一个都不认识。”

“应当是传闻中的本膳料理,不太确定。”萧无常道,“不过这大约是给贵人和武士所用,里面有许多肉食。前面应当还有寺院料理,不如再朝前走走,去吃祭祀后的神馔来得干净。”

岑吟欣然同意。她无心去买那些面具,团扇与提灯,只是想把郡中的美食好好尝一尝。萧无常分了她不少钱,这一次也顾不得什么清冷模样了,先吃为敬。

枕寒星着实是个会办事的。趁那两人停下商议路线的功夫,已经断断续续买来了许多小食。岑吟左一样右一样地尝着,连连称赞,直说这里的糕点好吃。

“女冠,这已过酉时了。”萧无常提醒道,“不可贪多,当心体态渐丰。”

“好,我知道,让我再吃几口。”

萧无常知道她难得有这么大兴致,干脆也不再多说,由着她吃。横竖就是把这扶桑郡都吃了,他也是养得起的。

枕寒星买了个食盒,把岑吟爱吃的糕点都捡了几样装在里面。萧无常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见到有糖串儿卖,便买了一只嘉奖他。枕寒星接过来,咔嚓咔嚓吃得像个竹鼠。

一路吃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塔楼之下。塔楼前面摆着许多神馔,像是替换下来的特意供人取用。但岑吟已经吃不下了,没有去碰,而是站在塔楼旁朝四周看去。

“四周这么安静,祭祀莫非结束了?”她问。

“也许正当时。”萧无常道,“但应该离此处不远,我们再朝别处看看。”

岑吟答应了。正要走时,却看到不远处有一条街道,来回穿梭着许多贵气之人。但那街道有些奇怪,中间置着一排长长的画摊,皆用竹竿悬着,上面一副接一副挂着许多画卷。摊子左侧全是男子,右侧全是女子。有些女子正持着小锤不断敲打着那些画轴,很是高兴的样子。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岑吟觉得好生奇怪,“念经吗?为何要男女分开?”

“不像念经,倒像在牵红线。”萧无常调侃道,“走,去看看。”

三人来到街角,同那守摊的婆婆打了声招呼。那婆婆也是南国人,见他们问询,便告诉他们说这是大扶桑里一个不成文的玩物罢了。

“这种摊子只有祭祀时才有,说是神选之日有讲究。来这摊子逛的,都是些尚未婚配的男女,男左女右,假模假式地相看,看中了便罢,看不中也无妨。”那婆婆对他们道。

“相看?怎么相看?”岑吟觉得有趣,“这男女之间隔着一排画卷,根本看不到彼此啊。”

“这画是两面画,前后皆可观赏。这竹竿上的画轴,都是松动的,一敲就掉。”婆婆笑道,“我这里有小锤,只有女子可用。拿着它走上一走,看中哪幅画,就在上面敲一下。画卷一落,不就露出对面的男子来了。”

岑吟心说这富贵人家,花样还真是百出。她同萧无常说想去看看画,便不要小锤了,横竖也是不想去看那对面男子是何模样的。

“你想去看看画,只管去就是了。”萧无常道,“我在这等你。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未必会如你所愿。”

“怎么,难不成我会在这看见源风烛?”岑吟笑道,“那倒是好了,我很急着见他一面,好确认下他到底是不是那日所见之人。”

“那就试试吧。”萧无常点头。

岑吟嘱咐他别乱走,随后便朝摊位右侧而去。正走着时,忽然听到萧无常低沉的笑声,随风吹到她耳边。

“要小心哦,这扶桑郡是活的。”

他这话毫无来由,岑吟虽不甚明白,却也没有多问。她随着一众女子沿着摊位走着,来回打量那些高高挂起的画卷。

这些画十分精美,山水,仕女,田园,宫阙,应有尽有,一看便是大家所绘。一路上不断有人敲落那些画,随即又被侍画人重新挂上。敲画的女子神色也各不相同,有些羞涩一笑,有些则白了脸,想来那画卷对面的男子,也是什么样都有的。

岑吟边走边看,却始终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画卷。快到尽头时,才隐约看到前面有一副画,绘得像是杀伐之相,乍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她一见便暗道惊奇,快步走去。立在画前时,发觉果不其然,正是那处古战场。太子车辇犹在,城池血光漫天,一片阴森诡异之相。

古战场绘在画卷右上角,阴云密布。左下角则绘着一个金衣男子,东瀛人模样,骑在一匹白马上张弓搭箭,正对着那太子方向。

画卷一旁用小赚写着汉字,岑吟凑过去仔细看着,想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扶桑郡……源氏……源氏今时……”她喃喃道,“金曜日……见……烛龙太子……杀……之……”

源氏……今时……

“源今时……?”岑吟迟疑道,“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听谁说过……”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朝那画中金衣男子看去。只见他穿着一身金色狩衣,头戴立乌帽,衣上绘着源氏家纹,面容十分冷峻。

岑吟仔细地看着那幅画,越看越觉得有些深意。她抬起手去敲那卷轴,想拿着它去问问那婆婆可否买下赏玩。

卷轴应声而落,因着太重,竟朝对面掉了下去。谁知那边竟有人也在看画,卷轴当啷一声撞在那人额头上,险些打翻了他头顶的帽子。

“啊呀。”

那人啧了一声。

岑吟直起身,望着那画卷从半空落下,坠在桌子上不动。她对面站着一个男人,正揉着额头,见她在看自己,便转过身来望向她。

若不是知道对方是个活人,岑吟几乎要以为那画中公子现了形。只见对面那人也穿着一身金色狩衣,戴着乌帽,布料精致,贵气难掩。他的衣摆和袖口上皆绣着笹龙胆,手里持着一只剑玉,显然正在把玩。

岑吟看清他的面容,觉得自己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干净之人。他肤色偏白,五官端正,既像东瀛人,也像南国人。但无来由的,就是觉得他那张脸干净非常,一双眼睛浅淡平和,眼神亦清澈澄明。

她目光落在那人右眼处,看到了他眼睑上长长的睫毛,还有眼尾下一颗黑色泪痣。

“笹龙单,东瀛源氏家纹。”岑吟当即道,“你果然是源风烛。”

那人打量着她,淡淡地对她一笑,抬手恭敬作揖。

他没有立即说话,揖礼后,他直起身体,邀请岑吟这边走。

岑吟也不推脱,取了那幅画,绕过摊子朝他走去。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走向长街。快到街边时,那人回过身来,示意她停在原地。

“且留步。”他对岑吟道,“我身子方好不久,不可太近,恐过了病气,还是谨慎些。”

“原来你会说话啊,”岑吟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那人闻言,也笑了起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剑玉,侧头盯着岑吟看。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是源风烛。”岑吟道,“不做他想。”

“既然你知道,还敢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那人笑着问。

“为何不敢?”岑吟反问,“源郡守别忘了,你的桧扇还在我这里,小心我毁了它,只还你一簇灰烬。”

源风烛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他的声音如人一般干净,岑吟不十分喜欢他,却也不厌烦他。

那人笑得够了,摇了摇头,又转身望向她。

“你当真是可爱。”源风烛轻声道,“身手也好,性子也有趣。”

“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只管问。”

“你为什么被取名叫朝臣无道?”

源风烛并未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好一会,竟慢慢移开了视线。

“这事说来话长。”他叹息一声。

“你可以长话短说。”岑吟试探道。

“你……太咄咄逼人了。”

“我……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若你不愿说,绝不勉强。”

“不勉强。”

源风烛说着,竟朝岑吟走了过来。他看着人畜无害,但越是接近越有种压迫感。岑吟想起他身手不凡,一时戒备,后退两步,打算避开他。

但随即她却发觉,那人不是朝她来的,而是去了画摊,伸手取下一幅画,提着它走了过来。

“这是朝臣家夜宴图。”他对岑吟道,“你可看一旁批注。”

他将画展开给岑吟看。只见上面乃是一处庭院,却熙熙攘攘站满了人群。画中人载歌载舞,大宴宾客,席间划拳猜酒,吹奏弹唱,看起来热闹非凡。

但批注却写着: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

“不过是取自名家之言罢了,没什么深意。”源风烛笑道,“只是听起来,不像名字,而像在批判朝廷。”

岑吟听罢,若有所思地点头。源风烛收起画卷,咳嗽了一声,接着便朝街道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信火。

“时辰快到了。”他望着远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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