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衣人-扇舞(2 / 2)

第三祭,愿烛龙太子魂归故里,安息旧地。鲜血褪去,再复白衣。

言毕,他仰起头,将那樽酒一饮而尽,随后将它摔碎在地。

扶桑郡登时欢呼不已,声声唤着他名号。源风烛持着扇子,朝众人谦和微笑,再度躬身致谢。

萧无常忽然动了。他转身从那门扇上扯下一张弓,一把抽出脚下箭筒里的箭矢,竟拉满弓,对准了源风烛的咽喉。

岑吟听到弓弦响,顿觉不妙,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那箭破弦而出,直朝源风烛而去,携破空之力猛地刺向他喉咙。

那人却手指轻动,利箭来时,忽然腾空而起,向后退开。那箭追着他而刺,他却不急不缓,将扇子一挡。双脚落在大鼓边缘,停下身时,手中正抓着那只箭,只差一寸便刺入他皮肉。

众人转过头来,一齐朝楼上看去。萧无常手持抓着那把弓箭,冷冷地盯着源风烛看。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不善。金色蝴蝶纷纷退去,避开了那蔓延的杀气。

事已至此,岑吟无计可施。她坐在长椅上,进退维谷。枕寒星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皆以为源风烛会发怒。可他却丢了箭矢,冲萧无常笑着,倒像是觉得有趣。

但他竟不发一言。片刻后,却忽然伸出手,指向了萧无常腰间那把乌金铁扇。

随即,他便朝萧无常勾了勾手指。

台下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窃窃私语,都有些不敢置信。

“郡守这是……这是要斗舞吗?”

“郡守扇舞天下无双……谁敢接他的帖……”

“怕不是疯了……”

周围之人议论纷纷,源风烛却一概不理。他仰头望着萧无常,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他回应。

萧无常也低头看着他,突然间笑出声来。他扔下手中之弓,将手伸向腰间,取下了那把扇子,刷地一声将它展了开来。

那把扇子极大,乃是黑铁所制,上面以金雕绘山水,乃是他从不离身的另一把武器。扇中藏着数道灵巧机关,若到用时,能杀人于无形。

源风烛见他应了,便抖动手指签起银丝。那五具女傀飞向半空,停在观景楼第二层外,两两相对,其中一人则迎上前来,躬身行礼,请他同去圆台。

这态势,大有云端漫步之意,竟像是在请神仙莅临。萧无常稍作揖礼,重新将缎带蒙在眼睛上,随后将手一抬,脱去了那蓝色外袍,露出了里面那件白色常服来。敝膝上黑虎重见天日,栩栩如生,眼中竟有红光,隐着一股凶悍之气。

接着他翻身跃起,脚踩围栏飞出楼外,一把抓住那女傀的手腕,循着她从半空降下,徐徐落在那大鼓之上。

源风烛正等着他。见他下来,竟拍了拍手,面上笑容未变。

岑吟站起身来,朝楼下望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感觉。

“你主子会这个吗?”她问枕寒星,“他若是不会,岂不是自取其辱。”

“我主子,”枕寒星慢慢开口了,“未必在他之下。”

“当真?”

“当真。”

因为笙瑟公子,本姓萧,原乃西武佛国之人,正是萧无常先辈。他旅居南国,却客死异乡,终生未归。

“郡守大人,你当真要同我斗舞?”鼓面之上,萧无常对源风烛道,“君子扇舞,乃是我本家所创。我学舞之时,恐怕你还不知身在何方。”

“敢问阁下,姓名?”源风烛并不搭言,只是笑着朝他作揖。

“在下姓萧,名释,字无常。”

“萧公子,可是有眼疾?”

“是有眼疾。”萧无常摸了摸眼上缎带,对他笑道,“不过,不耽误和你斗法。”

“好。萧公子,请吧。”源风烛起手道,“孰胜孰劣,一舞见真章。”

他说着,丢了一把桧扇,只持一把,与萧无常齐平。

萧无常见他如此,就领了他的情。他收起铁扇,与那人对立而站,继而相互拱手施礼。

“舞哪一曲?”他问。

“你是客,自当你来选。”源风烛答。

“那就……《兰陵王入阵乐》,如何?”

“太好了。多谢萧公子。”

源风烛说着,将扇子朝神舆一挥。乐人会意,琵琶声骤然响起,弦声阵阵,由低转高,一片肃杀之意。

那二人持起扇子,以相同步伐沿着那鼓转着。随即同时抬手,指天,指地,又指向彼此,接着同时展开了折扇。

岑吟稳住心神,重新坐下来,屏气细细看着。萧无常步伐极稳,一招一式如雷似电,一看便知是成手,果如枕寒星所说,不在源风烛之下。

起先曲调还算舒缓,那二人在鼓两侧绕行,随声而舞。接着鼓点起,尺八奏,二人亦渐渐靠近,盯着彼此,斗争之势一触即发。

“选这首曲子,原是实至名归的。”枕寒星在一旁道。

骤然一声太鼓响,圆台上二人皆朝对方冲去。合着鼓乐,脚踏鼓面,相应而舞,一时不分上下。

但随即,二人舞步皆越来越快,你来我往,折扇相抵,刷刷作响。与其说斗舞,不如说是在斗武,招式落,杀机现,那圆台上气场霸道非凡。

只见萧无常持着扇子,闪回之间反复刺向源风烛面门。他之杀心溢于言表,源风烛则以避为先,以退为进。他侧身躲避,或是空翻退开,偶尔回招,干脆利落,皆朝萧无常命脉而去。往来之间,互不相让。

那两人斗得精彩,明面上看的确是扇舞之法,实际上则是搏杀。鼓声越来越快,那二人也打得越来越狠,两把扇子交错厮杀,起手落脚间全是路数章法。

转眼数十回过,仍是不分输赢,反而更加迅猛。源风烛看准时机,凌空而起,脚踩在萧无常扇面上,持扇朝他脖颈划去。萧无常仰头避开,铁扇欲刺他腹部,源风烛却翻身落下,打开他扇子,且舞且杀,始终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你当真二十八岁?”萧无常在拼杀间歇冲他冷笑,“可实在不像。你长得年轻了些。”

“我看阁下也不像人,敢问贵庚?”源风烛反唇相讥,却不气恼,“别是妖孽?”

“彼此彼此。”

两人折扇交接,如剑般挡在彼此身前,凭蛮力抗衡,又急速推开,接着同时翻起身来在半空旋转。折扇咔嚓作响,听得在场之人胆战心惊。

岑吟却道源风烛不简单,他连舞三场,却还有力气同萧无常厮杀,体力当真了得。而萧无常想来也未尽全力,留了些后手,想是要出其不意。

渐渐地,那二人放开了手脚,愈发打得酣畅淋漓。台下人看得目不暇接,拍手叫好。源风烛从来一枝独秀,不见有人同他相争。他速来低调,行事沉稳,今日棋逢对手,竟激起了他好胜之心。

“好,真好。”他挥着折扇,同萧无常道,“能同你争斗,真是太子庇佑。知我乏善可陈,给我些悦己之事。”

“呵,我知道你什么心思。”

“哦?”

“劝你一句,适时收手,或许我能放你一条生路。”萧无常森然道,“否则,我有一百种法子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させるか!(休做此想)”

二人直朝对方而去。两把扇子闪着寒光,同时抵在了对方咽喉上。

岑吟看得揪心,暗道他们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男人真乃奇怪之物,凡事大多不会通融,气头上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圆台上这两个人,就像是两头争地盘的公鹿,也不管值不值得,总归是胜者为王。

她在这里唉声叹气,圆台上依旧斗得越来越烈。就在这时,身旁却忽然响起一阵粗犷笑声,她转头一看,发觉一个浪人不知何时站在她不远处,头戴斗笠,正抱着手臂大笑。

“这小子,可真有乃父之风。”那浪人傲然道,“像极了殿下。”

他看着眼熟,像是先前在大扶桑偏门处见到的那人。岑吟站起身来,不住地打量他。隐约看到他长了一张很粗野的脸,蓄着胡须,大约四十岁上下,鬓角却有些发白了。

“阁下,莫非是源今时家臣?”岑吟脱口问道。

“你知道家主?”那浪人瞟了她一眼,“小姑娘,这楼里就你一个女人,胆子倒不小。”

“女人如何?”岑吟冷冷道,“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是我对手。”

浪人冷哼一声,显然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狂妄丫头,若非你手上有少主剑玉,我早将你一刀斩了。”他冷酷道,“与其同我拗气,不如先看看你那男人,赢不赢得了少主。”

“……他不是我男人。我是个道士。”

“是不是都无妨。若有人想对你下手,有没有男人你也逃不掉。”

“你——”

岑吟有些愠怒,枕寒星却上前拦住她,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

“区区几句戏言,不足气恼。”他轻声道,“且等少郎君回来,再结算不迟。”

“你这样说,倒真显得我同他有些关系似的。”

“有差别吗?缘分从来天定,并非人力可为。顺其自然便是。”

他说得十分自然,岑吟反倒无话可说。犹豫半晌,还是转头继续看向那圆台。

仍是未定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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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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