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族的人,长得都很慢。我只是看着小罢了。”那少年吃着橘子道,“不像你,少年老成,估计你十四岁长得也跟十六岁一样吧?”
“你是个什么啊,年纪这么大?”萧无常笑道。
“你看我像什么?”那少年笑嘻嘻地回,“猜猜看。”
“我看你像个小乌龟。”
“大叔你也太狗了,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真是不会读空气。”
“行了,别扯这么多。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上去的好?”萧无常问。
“这七星梅花桩,其实是一座登龙台。”那少年蹲在地上,吃着供品道,“这台子只有龙族才上得去。黑河龙王有时会去天庭赴宴,便是踩着这登龙台而上,比从水中跃上九霄省力很多。”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上去得好。”
“你若是觉得我上不去,那你实在是眼光太窄了。”
“大叔,我不是觉得你上不去,我是怕你上去了后悔。”那少年笑嘻嘻地将几枚冬枣丢入口中,“或者这样,你叫我一声大哥哥,我给你讲讲到底为什么。”
他笑起来很灿烂,唇边獠牙也若隐若现。萧无常见他一身水气,肤色泛白,已然知道了他之身份,但却并未点破。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他平静道,“不过矮冬瓜,我劝你不要碍事,不然我就把你打一顿,挂在黑河旁边的大树上。”
“大叔,你这不对啊,我好心提醒你,怎么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那白衣少年一边吃着核桃一边挑眉道,“跟我打起来,你不见得能捞到什么好处吧?”
“我看你挺能吃啊。”萧无常打量着他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吃了一个橘子三块小米糕两个桃子四个冬枣还有一盘核桃,牙口不错啊,你别是个饭桶吧?”
“你才是饭桶!”那少年大叫,“你是米缸!面缸!酒缸!酸菜缸!”
“闭嘴吧,小腊肉。”
“闭嘴的是你,老腊条!”
萧无常不想再同他斗嘴。他完全无视了那小子,起步准备跃上去。
“我劝你不要去,大叔。”那少年在他背后阴森道,“那上面……是有东西的。”
“有东西?有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那少年吃着一穗生玉米道,“毕竟是龙族登仙道所用,自然是脚下沾着什么,就会踩上去什么了。”
黑河底满是淤泥尘沙,这登仙台也有净化作用。但也正因为龙爪上潜藏的或许不止泥沙,所以……那梅花桩上,说不定什么都有。
鱼,虾,水藻,砂砾,河蚌,沉船之物,又或者是……死人骨头。
那少年咯咯笑着,像是在看好戏。萧无常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掐指算了算,见时辰尚早,煌骸不会在此时动手,便收敛心神,将手背到了身后。
“矮冬瓜,我问你个事哈。”他摇头晃脑道,“不知道……你听说过磲元重吗?”
“磲元重?”那少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黑河龙王庙里那位蚌将军吗?”
“对,就是他。”萧无常点头,“我家女冠对他十分有兴趣,你若是知道,就告诉告诉我。”
“这嘛……”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萧无常撇嘴,“哎,刚刚不是还有人说,自己是比我年长的大哥哥?原来活得再久,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疯批小子,我跟磲元重吃鱼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那少年冷哼,“那个人,我熟悉得很。是只猛蚌。”
很猛的那种猛蚌。
*********
“孩儿们,过来过来。”一个老螃蟹在沙滩上爬着,一面爬一面招呼道,“你们听说过磲将军吗?”
三五只小螃蟹连连摇动钳子,都蹲在礁石下方,等着听老螃蟹继续说。
老螃蟹挥着钳子,叹了口气。
“你们生得晚,没见过磲将军。实在是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老头子,你快说呀!”
“今日是龙王爷生辰,他居然都没赶回来给咱们老太爷拜寿。”老螃蟹道,“亏得老太爷待他那样好,竟也是白疼他了。”
“老太爷对他有那么好吗?”
“我就这么说吧,若没有老太爷,他早就不知死在哪个石头底下了。”
磲元重的故事,那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了。
大约八百年前,黑河水因上游污染过度,曾一度变红,从而使得花斑河蚌泛滥成灾。其中有一枚河蚌,天生就是纯白色,因过于显眼而不得不离群索居,躲在河底的砂砾中战战兢兢度日,每日只吃些海藻为生,躲藏得小心翼翼。
它从来不敢出头,在河底一待就是数年。其他的河蚌不屑与它为伍,嘲笑它丑陋,只因它不合于众,因此被排挤在了众蚌之外。
不过,它却由此而因祸得福。因黑河河蚌实在太多,渔民们开始成群结队打捞,竟将那大小河蚌几乎捞尽。那白蚌在河底不知躲了几许年,待到某日忽然探头之时,发现水中河蚌早已变得屈指可数。
白蚌不知发生何事,便循着水流至浅滩,于月色下浮出水面,欲一探究竟。眼见着那银辉灵气十足,它便在砂砾上张开蚌壳,吐纳着月光以作滋养。
它在河底多年,肉中已化出了一颗白色珍珠,颇具灵气。那白蚌汲取月光,壳中不断有东西闪烁,引起了一条水蛇的注意。
那水蛇饥肠辘辘,沿着水面徐徐朝河蚌游去。那河蚌只顾吞食月气,待到察觉危险将至时已来不及了,忙闭合蚌壳,欲沉入水下。
水蛇岂容它躲避,张口便咬,一时却咬不穿它坚硬的蚌壳。于是它将那白蚌缓缓裹起,用蛇尾卷起来一下一下在石头上砸着,要将其砸碎,吞吃蚌肉,炼化珍珠。
那蚌有些灵性,不断发出哀鸣,震荡出道道波纹。这声音传达至水下龙宫,竟恰好被打盹的黑河龙王听在耳内,便浮出水面去看发生何事。
但凡黑河子民,在那龙王眼中皆是人形。他只见岸边有个穿黑的大孩子在殴打一个穿白的小孩子,那小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龙王登时大怒,掀起巨浪吓跑了水蛇,抓起那白蚌带回了水下。白蚌奄奄一息,被龙王丢给了龙宫蚌女,要她们好生照料。
历来蚌精多为女子,栖息贝壳之中,体态柔美,风姿绰约,且能歌善舞,外敌来犯时亦能持双剑御敌。她们难得遇到尚未化生之蚌,都觉得新鲜,轮流守护,欲助这白蚌化生人形。
这河蚌便是在一群女人中间长大的。它觉得这些姐姐美若天仙,以为自己同她们别无二致。谁知初现人形时,蚌壳张开,里面竟坐着一个白衣童子,样貌十分可爱,却分明是个男孩。
这些蚌女大吃一惊,皆以为是个妖物,立即将他呈给了黑河龙王。龙王却看出这孩子天资非凡,乃千年一遇之雄性蚌精。原来河蚌虽分雌雄,但多只有雌蚌能修炼得成,雄蚌则大多落个被吃的宿命。龙王见他生得不凡,便命那群蚌女仔细照顾他,有时更亲自训诫他勤加修行。
龙王为他取名元重,意为返本朝元,重见天日。
黑河现出雄性蚌精一事,虽是秘闻,却不经意间传遍了十方世界。更因他容貌不俗,常有仙女以敬贺为名,悄悄来黑河一观,也有幽女以换衣为借口,来黑河寻觅。那蚌精毕竟是个孩子,有时好奇,也去人间行走。那时黑河百姓偶尔会见一白衣小童持着花篮在河边漫步,都说那就是蚌精元重。
元重幼时胆小,且为诸蚌所不容,少年时心性渐成,竟有些凉薄冷酷。纵然为千花所养,却只将他外貌修得超凡脱俗,虽与她们相熟,但当年岁渐长时,却也渐渐不再与她们亲近。
他长得漂亮,年纪又最小,蚌女们都极宠爱他。大约长到凡人十六岁年纪时,黑河龙王将他送去了昆仑山,养在西王母处修行,以求脱胎换骨,得成大道。
元重在昆仑山栖身百年,在那云雾峰中隐匿数载,不见生人。某日一朝悟道,脚踏云雾而归,竟已成长为俊美青年,身形瘦而高,面貌清冷昳丽,一身白衣,一袭白靴,扎着高马尾,缀着蓝色穗子,鬓发随风轻动。他返回昆仑山外,面见西王母,祝酒以谢。
“既修行已毕,便回故乡去吧。”西王母道,“此地非久留之所。须得尘缘了却,再列仙班。”
元重领命回去了。昆仑山白雪皑皑,山中草木却郁郁葱葱。一片殊胜之地中,卷帘后之人坐在百花之上,沉沉不发一言。
离开昆仑山时,元重回头远眺,只见那山中雪峰之上被霞光映得金碧辉煌,却又转瞬即逝。
太平广记有载,昔年穆天子曾以造父驾车,持八匹千里驹至昆仑,得见西王母。西王母与他宴饮,而后盛宴过时辞别。王母曰,白云在天,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此一别经年数载,穆王公亦没有再来。
天宫如此冷寂,元重并不喜欢。
他回到了黑河,拜见龙王,奉上许多昆仑的奇珍异草。那日恰逢有一鲛龙入河,大闹龙宫,元重自请出战,一回合就斩下那鲛龙头颅,荡平黑河水寇,众水族皆惊。
龙王爱惜他,以为将帅之才,钦赐他七宝砗磲,脱胎河蚌,又赠龙骨画戟,令他以磲为姓。虽还有蚌精之名,但实则已为东海砗磲,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磲元重执掌杀伐,有将军之名,更有武神之势。其人貌美,数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但他却常以贝壳覆面,欲近不近,终年沉默寡言。
因其神通广大,虽回归黑河,却时常外出游历,三年五载不见归来。
若问君行何处去,茫茫尘海寂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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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那少年吃着栗子道。
“你倒是够能吃的……”萧无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说吧。”
“你很像磲将军。”那少年道,“并非长相,而是气质。”
“不不不,不一样。”萧无常急忙婉拒,“我热情似火,他冰冷如霜。”
那少年笑着,拍了拍手,缓缓从祭坛边上站了起来,似乎是吃饱了。
“闲话说完了,就说正事吧。”他道。
“什么正事?”
那少年笑着看萧无常,肤色泛白,瞳孔浅红,面容在灯火下忽明忽暗,分明是个白子。
他又拍了拍手。
“那个女人,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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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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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