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一新生到雾陵一中的第一天,高一的新宿舍楼的冲劲几乎要冒到天上去了,起床铃刚响没多久,那几栋新宿舍楼里就涌出了很多件迷彩服,然后按照班级的顺序在路边排好了队。
连休懊恼地翻了个身,他已经醒了很久了,现在死活睡不着。起床铃还没响的时候戚流就已经洗漱完了,还把连休给吵醒了,倒不是因为戚流弄出多大的声响,仅仅是因为戚流走之前贪心地在连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连休一个人在床上滚了几圈,被子里还带着戚流的余温,被窝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现在这个还待在被子里的人极度怀疑这股奶香味早晚有一天会传染到自己身上!
连休洗漱完,蹲在床边拉出那块防水布。
既然今天算正式开始,那就穿新鞋吧。
因为第一个星期是新生军训的日子,就没有强制性要求高二高三进行跑操,这个星期的早操全凭自愿。
原四班的同学特别团结,班群里有约早餐的,约早自习的,就是没有人约早上跑操的。戚流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休难得有休息的时间,然后被虞朝阳等人拖到小吃街。
旁边的人都面对面地坐着,就他面前位置是空的,摆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早餐,突然体会到戚流说的那种“别人都有同桌就我没有”的孤单感。
“流哥太倒霉了!好端端地当什么助教啊!在教室吹空调不香吗?”虞朝阳一副替戚流打抱不平的表情。
“没办法啊,他当时可是咱们班的军训标兵!”付秋实捂着嘴偷笑:“有证书的!”
“有一说一,流哥的动作真的很流畅。”秦观点头肯定。
“所以他就去带新生了啊!那些新生连教官都还没见到,他们这群助教成了新生第一个攻击对象。”何广博说。
“你居然觉得他会成为攻击对象?”虞朝阳用一种“你别是个傻子吧”的表情看何广博。
连休一边吃一边听,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吃着吃着,对面的空位被补上了。
“流哥,你一大早的去哪里了?”虞朝阳夹着一块流油的肉停在戚流的早餐上,礼多人不怪。
“跑步去了。”戚流用筷子扯下了那块肉。
“哪个班有学妹呀?”秦观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贪婪,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给戚流。
戚流也没客气,吃人肥肉,如实禀报:“不知道。”
“奸商!”秦观又从戚流的盘子里夹回一块肉。
因为秦观这一筷子,本来快要结束的早餐又掀起了异常腥风血雨,勺光筷影在这张桌子上收放无度,汤汁都被洒到了桌上,戚流的衣服没能逃过这一劫,只要靠近他就能闻到排骨的味道。
几个人离开了店。
“你们去上课吧,我去操场了。”戚流匆匆忙忙地往连休的口袋里塞个东西,然后转身快步离开,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同桌,新鞋很不错。”
秦观盯着连休的鞋子看了很久,“老连,为何你的鞋子会发出婴儿鞋一样的响声?”
连休抬起一只脚,指着一个东西:“这玩意儿。”
这双嫩粉色撞黑色的鞋子有锯齿状的线条,在这个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塑料孔,随着连休每一步走动,发出了“bi”的声音。
连休在暑假的时候要在温天洲家住,刚打开门就看到谢广昭就抱着一双鞋倚靠在门口笑得有种偷东西得手的感觉,事实上那双鞋的确是他从房间里偷出来的。连休是后来才得知温天洲在设计一个新的系列。这双鞋是温天洲亲自画稿子,选料子,找厂子,花了三个月才做出来的,本来打算送给连休当开学礼物,却因为谢广昭提前暴露让场面陷入了尴尬,不过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只是象征性地骂上两句。
连休想到谢广昭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靠!老连你别光顾着笑啊!不仗义啊!”虞朝阳用拳头锤了一下连休的胸口。
“啊?”连休刚才走神,完全没听到他们聊了什么。
“你帮我看看有其他配色不?这个响到我心里去了!”虞朝阳说。
“绝版了。”连休说。
根据连休对温天洲的了解,他做出一个满意的作品后会立刻投入下一个作品,哪有空再弄一双一模一样的款式?温天洲经常找借口给他们送自己设计的衣服,配饰,挂件之类的小东西,从他决定投身这一行后,他们收到的东西没有重复的款式。
虞朝阳砸了咂嘴,“哎,我就这么错过了!”
回到班上。
连休在口袋里掏了出一颗抹茶糖,带着笑意坐到戚流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大操场那些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他们站成了一个方队,站得笔直。主席台上摆着一张铺着红丝绒布的长方形桌子,几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坐在中间,几个穿着便服的老师坐在两侧。
看来中间那几个人是学校的领导,比如说校长什么的。
领导说完话后底下的学生鼓掌,鼓完掌后又到领导讲话,如此重复了几个回合后,沈易腾拿着喇叭站了起来。
连休听不清沈易腾在喊什么,但是沈易腾说完之后,一队穿着迷彩服的壮汉整齐有序地从连休的视野盲区跑了出来,站在主席台面前,齐刷刷地敬了个军礼,然后整齐地向后转,又向学生敬了个军礼。紧接着,一队穿着校服的男女从刚才的视野盲区里跑出来,重复了壮汉的动作,然后站在壮汉前面,面朝学生。
连休在这队学生里看到了身形特别像戚流的人,之所以判断出这个背影百分百是戚流,全靠手上那条红绳。
沈易腾又拿起喇叭,排在最左边的壮汉和学生同时出列,方阵里某一块的学生明显变了表情。
排在左边第二个的是一个女学生,她似乎有些紧张,手贴在腿边做着小动作,后面的壮汉都出列了,她还站在原地没动。
到戚流出列时,他跟他后面的那个壮汉同时向前迈了一步,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方阵的某一块也出现了笑容。
等他们都出列之后,在视野盲区跑出了一队穿着迷彩服的学生,在校服学生面前一字排开。
沈易腾放下喇叭后,三个人、三个人地往操场走。
走进操场的这一段路,戚流和壮汉聊的十分开心,甚至已经到了勾肩搭背的程度,而在他们前面带路的那个男生显得毫无存在感。
突然,戚流回过头,双手举过头顶挥了挥。旁边的壮汉也顺着戚流的目光看了过来。
连休回了个微笑。
戚流笑着转了回去,还把壮汉也转了过去。
连休用早自习围观操场,开小差的可不止他一个,但因为老师也站在窗边看,所以没有责罚这些拥有地理优势的学生。
连休听不到下面在说什么,熟知戚流的性子,他现在肯定在跟新生说话。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戚流在说什么,但是从他带的那个班里的笑脸数量来看,他们相处的很愉快。
接下来,戚流和壮汉做了一个让连休匪夷所思的动作。
壮汉和戚流相视一笑,同时退了几步,然后同时往前走。走了约莫三步,壮汉突然将双手举过头顶,身体直挺挺地往前倒,然后稳稳地用两只手撑起了整个身体。
戚流突然踢起了左腿,左手的小臂拍在水泥地上,腰身一扭,把右脚盖地上,也撑得十分稳,看不出任何抖动。
戚流倒的那一瞬间,连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这是什么路子啊?壮汉的动作是自虐,戚流的动作的自虐中还带点帅。
在一片掌声中,戚流好像察觉到什么,回头笑了一下。
连休用食指割了一下脖子。
戚流笑着摇头,摊了摊手。
连休看懂了,戚流想说“帅是天生的”。
上课铃响起,戚流指了一下宿舍楼的方向,鞠了个躬就转过身了。
连休又看懂了,戚流想说“好好上课,回宿舍再说”。
连休认认真真地上了一节课,下课的时候看到从戚流带的班坐在一片树荫下,从那片笑容里可以看出戚流和壮汉把气氛调节的很好。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连休忍不住看向窗外,戚流站在一群迷彩服的左边带着他们跑步,队形后面跟着那个壮汉。迷彩服们的步伐有些凌乱,戚流和壮汉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两个人的步伐始终一致。
第三节课,戚流站在一个男生旁边做示范,走着走着,双臂从一开始的前伸变成了在背后左右摆动,好几个男生模仿戚流这个六亲不认的步伐。
误人子弟啊!连休心想。
但是戚流也有个好处。别的助教都躲在阴凉处训练学生,戚流始终跟他们共同进退,该晒的一点没少。
离放学还有两分钟的时候,连休放好东西,往窗外瞄去。
他们已经被带到操场的最右边,戚流指着食堂的方向,然后双手顺时针在空中大幅度地转圈。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个个目露凶光,像一头即将扑食的饿狼。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那些人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戚流站在人潮的逆流中,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爱心。
傻逼啊,吃饭那么重要的节点你居然站在原地比爱心?
连休比了个心,然后拉上了窗户。
连休和李佳霖等人来到小吃街,按照戚流给的图片走进了一家店。里面人满为患,连走路都要走一下停一下,一眼望去一张空桌子都没有了。
连休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戚流,他那张八人桌坐了六个人陌生人,他对面还留着一个空位,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份饭。
换做以前,连休肯定不会坐这个位置,因为不知道戚流是留给谁的,但是现在有了底气,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戚流本来在跟他们说话,连休坐下的那一刻,他明显顿了一下,嘴角含笑,嘴里含饭,不清不楚地说:“同桌,你来啦。”
“嗯。”连休的鼻音在热闹的环境下几乎微不可闻。
那些陌生人比连休热情多了:“流哥同桌,你好!”
连休淡淡地扫过那几个穿着迷彩服年轻人,象征性地对着他们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默默吃饭。他实在是不喜欢交际,尤其是跟这些看起来没有感觉的陌生人,要不是戚流压着他那种不自在感,只怕他已经跟秦观等人一样打包回宿舍吃了。
“同桌,他们都是四班的,继承咱们的意志啊!昨天那两个女孩子也是四班的!”戚流一边说话一边从盘子里夹来了肉,在他松开筷子之前,“啪”地一声,连休把筷子按在了上面:“你吃。”
戚流强硬地放下,“学弟们贿赂我呢,你要跟我一起承担这份罪恶感!”说话间又夹了几块,盘子里的肉少了一大半。
连休盯着那些多余的肉看了一秒。
这一秒里他迅速一问一答。
这些肉有被别人碰过吗?碰过的戚流不会给我!
连休点了点头。
“你们有同桌吗?”戚流问。
“有啊。”六个小伙子一起回答。
“那你们可得好好珍惜了,哥刚开学那会儿也有,后来,哎!”戚流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对那段单人座时光非常不满意,但是他很快就咧开嘴:“后来我苦苦等待了一百八十多天,等来了一个对我超好的同桌!”
连休抬眼看了一下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