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连,醒醒,要下去了。”
连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百里苍兰温柔的笑容,她那只瘦的有些病态的手敲在木质桌子上,连休心都紧了,好像下一秒那只手就要碎掉了一样。
“好。”连休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今天是星期一,虽说昨天戚流陪他睡了一个上午,但昨晚戚流整夜都没有回来,他后半夜才睡着,今天沈易腾要忙汇操的事情,请其他老师代课,他借着英语课的东风找到了睡意顺利进入了梦乡,一睡就是一天。
他走到厕所洗了把脸,戴上耳机,等楼梯的人少了才慢慢悠悠地提着凳子下楼。
操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都坐在了规定的位置上。
高二八班的位置没有在树荫的庇护下,集体在阳光下暴晒。沈易腾事先通知不允许撑伞,所以这帮奇才各出奇招,舒娟和百里苍兰还算正常,只是带了个冰袖、拿本练习册挡住了阳光,坐在她们后面的四楼的热爱生活的男人们人手一支大到可以遮住半个身体的叶子。连休为它们感到悲哀,本来好好地长在地里,按照自己的规律去生长,可是出现了变数,到离开本体都还有一些人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连休只是想给自己不认识这种植物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他坐到何广博旁边,拉开了校服拉链,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卷起来的练习册遮住了头顶炽热的阳光,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舒娟送的那把扇子。
舒娟也拿出了扇子,还有一个会喷水雾的小物件,她把喷水雾的白色物体放到百里苍兰手上,一边扇扇子,顺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方形的手帕擦汗。
百里苍兰也拿出一块同款的手帕轻轻地按压脸上的汗水。
热爱生活的男人们手里都有一把扇子,他们撑着那片大叶子坐在阳光底下悠哉悠哉地扇扇子,像小区里的大爷一样唠着家常。
连休除外。
他能在这么热的环境下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热得他两眼昏花,好像就快倒下一样。他无力地靠在凳子上,扇子收起来塞回口袋里,把书盖在脸上,两手自然垂下。
“同桌,喝点水吧。”
怎么有戚流的声音?我都已经热出幻觉了?
连休拿下脸上的书,视线被一只手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让他没有半点排斥感,他的身体早就接受这种感觉了。
“还好我机智地从你那里顺了两瓶水出来。”
连休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他拿开戚流的手,看到了手边那瓶布满白霜的矿泉水。
连休拿过来灌了一大口:“你哪来的冰水?”他问完才想起他的同桌在这个学校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有他借不到的东西,没有他搞不定的麻烦,除了沈易腾那里,他想要什么都能弄到。
戚流笑了出来:“我昨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卦象告诉我你今天不会带水,所以我今天上午回宿舍拿了两瓶水放在小卖部的冰箱里了。”
“还挺准。”连休敷衍了一下。他确实是忘记带了,睡得昏昏沉沉的,又这么热,记得扇子和练习册就已经很不错了。
戚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搭在连休的肩膀上。
连休扯下来一看。
是一对冰袖,看磨损的痕迹,还是他放在宿舍的那对。
他脱掉外套,套上了冰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我回宿舍偷吃你零食的时候看到,啊不,我日观天象,太阳告诉我你肯定忘记带冰袖了,所以我回宿舍办点事情的时候顺便给你拿过来了。”戚流往前走了一点。
阳光都被戚流挡住了,连休抹掉额头的汗,在戚流的手上掐了一把:“你还敢说出来啊。”
戚流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要敢作敢当!吃就就是吃了!”
连休忍着笑说:“男孩不用。”
戚流愣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同桌你看。”
连休笑:“你的口袋里装了多少东西啊?”
那是两张a市水上乐园的门票。
“去不去?现在这种天气去玩水多好啊!”戚流扬了扬手上的票。
“去。”正好他也想放松一下,热得他都快化了。
戚流转过身对着其他几个热爱生活的男人说:“星期六一起去a市的水上乐园吧?”
“好啊!热死我了!”
众人自然是答应的,前面的舒娟转过身举起手说:“我我我,我也要去!兰兰你要来吗?”
“好。”百里苍兰欣然应允。
有了活动,一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星期六该带些什么。
戚流拍了拍连休的肩膀,坐到连休身边的空凳子上,抽出连休口袋里的扇子放在两人中间扇动。
连休讶异:“你不用带他们上场吗?”
戚流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动,小声地说:“我想空出时间陪你。”
连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行啊,多少钱一晚?爷都给你。”
“盒盒盒,我怎么说也是个头牌,一次算你五百八,外加我的脸蛋,再加二十块钱,我再给你把零头抹了,五百!够诚意了吧!”
“抹零是这么抹的吗?我看你也就值二百五。”连休打在戚流的腿上。
戚流一咬牙:“也行!二百五就二百五!一晚上怎么说也能赚一千七百五十块!”
“哟。”连休拖长了尾音:“一夜七次郎啊。”
正说着,沈易腾吹了口哨。
戚流把连休从凳子上拽了起来,连休险些没站稳。
全场都站起来听沈易腾致辞,等他说完后,连休重新坐下,拿练习册盖在脸上。
戚流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连休的手臂:“同桌,你还活着吗?”
“快热死了。”
“我也是!你想好埋在哪里没有?买什么牌子的棺材?火化还是土葬?葬礼上打算请多少人?”
“安静一点的地方就行,你好吵啊。”
“那埋一个凉快一点的地方,天气热心情容易烦躁,不能被阳光直晒,还要有风有水方便洗澡,必须朝南..”
“为什么要朝南?”
“潮男肯定要朝南啊!”
连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戚流的意思,直接坐了起来,把戚流按在凳子上,拿下书扣在他脸上:“潮男。”
这时正好飘过来一朵云,挡住了阳光。
戚流幽幽地拿下书说:“同桌,你动怒了。”
连休捂住了戚流的嘴:“你再说话我今晚就把你埋了!安安静静地看汇操!”
见戚流没再说话,连休放下了手,也不管阳光了,直接抱着手臂假寐。
“所以我说要找个阴凉的地方,年轻人心浮气躁地可不好啊,而且阴凉处还能防止尸体变臭,我觉得我真是太周到了!”
“那要不要去村口摆两桌给你庆祝一下?”
“这个算了,太麻烦了。”
戚流终于停下了,连休刚松一口气就听到戚流说
“直接在校门口摆吧,地方近,我还能炒上两个菜收点份子钱!”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连休在脑海里使劲回忆戚流曾经说过的话:“天热脾气爆,我不微笑你别闹。”
“哥生来不羁张狂,吵你两句又何妨!”戚流说完就笑了。
连休果断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带上,但还是能听到戚流的声音。
“灯红酒绿惹人醉,没有实力别社会。”
“没本事的人总是过得风声鹤唳,这有本事的人呐,夜夜所向披靡。”
“女人乃是身外之物,小爷的钱财终归要自己做主。”
“兜里有底气,埋哪都是喜地。”
连休默默把音量调大,直到听不到戚流的声音才放开音量键。
该怎么把他的嘴堵上啊?这么热还叭叭这么久嘴不干么?
过了一会儿,手臂又被戳了一下。
连休没好气地坐起来,睁开了眼睛,拿下耳机说:“干什么?”
周围已经一片叫好声,场上的气氛莫名被点燃了。
连休看向那片让新生汇操的空地。
前面趴着两男两女,他们翻过身,鲤鱼打挺起来后架了一个格斗式。
勾拳、鞭腿...一套组合打完后,只听他们半蹲着张开了双手,大喝一声:“扑!”然后整整齐齐地起跳,四肢张开,整个人扑在了地上,手脚撑起了身体。
场上的掌声如潮水一般。
这么猛?连休想着,带上了眼镜,看清了那两男两女的面容后,他有点惊讶,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男的他不认识,两个女的是戚流好友的妹妹,她们扑得比男生还要高。
这两个女的有点东西啊。
连休回想起那个下午。
当时他才十岁,已经跟方雨他们厮混了好几年。在他生日的那天下午,方雨把他叫到院子里不由分说地把他暴打了一顿后,他心中不忿想要还手,但稚嫩的拳脚全都被方雨挡下来了,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方雨家世代习武,怪不得方雨什么都不用干,光是往那一站就跟别人不一样,不过近几年她已经收敛了许多,立志让自己“更像个女人”一点。
一分多钟后,四人鞠躬下场。
由于第四场过于精彩,后面的人拿不出什么好戏,以至于校服学生看得兴致缺缺。
连休不禁问戚流:“你教的?”
戚流撇了他一眼,抱着手臂别过了头不说话。
闹小脾气了啊。
连休戳了一下他的手臂,他又换了个方向,总之就是不理人的样子。
连休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话:“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踏踏实实做自己,别到时候没人理。”戚流看着别的方向说。
连休看到戚流微微上扬的嘴角就知道这小傻子跟他闹着玩,既然他家的幼稚鬼想玩,那他就陪他玩好了。
努力回想方雨押过的韵脚,自己想了一句:“没有掉进人生低谷,哪知道身边是人是狗,没有受过莫大屈辱,哪知道对面是敌是友。”
戚流“噗”地笑了出来:“同桌,你在哪个网站抄的?赶紧举报了吧!”
连休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