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建兴帝而言, 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阶下囚,怀王对他连他的马夫都不如, 也是苦不堪言。
他先前再不受重视,那也是皇子,更遑论后来位尊九五,他何尝受这种罪?
竟然是将他当成叫花子来对待了!
看着那粗粗笨笨的棉袄,腥膻味儿熏人的老羊皮袄子,把他当什么了?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奇耻大辱,他那些换个气性大的过来,只怕气死的都有。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有的时候,建兴帝甚至想干脆就一口气不来, 死了算了。
这一日, 他靠在床上, 似睡非睡, 恍惚间,却到了一处清雅密室。
看着含笑迎过来的黛玉,建兴帝都惊了, “文仪如何在此?”
这文仪郡主是何时到的东北?
他怎么竟然连丝毫的消息都没得知?
黛玉不答,只含笑延手请他入内,“臣女受忠顺王爷所托, 来见陛下。”
室内陈设简雅, 与他现在所居迥异,说是天悬地隔也不为过。
建兴帝:难道我想回去想疯了, 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既然是梦, 说话自然没了许多忌惮, “八王兄还记得我么?”
黛玉坦言:“王爷想要过来救陛下,但是又怕怀王因此反倒伤了陛下,故而徘徊不前。”
建兴帝凄然道:“若是真的能一闭眼去了,倒也干脆。”大约是怕黛玉当了真,忙又拭泪道:“朕只是一人,安敢以一己之身,拖累天下。”
说到后面,已是语声哽咽。
黛玉冷笑,若非你自己好大喜功,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当然,在见识了建兴帝的演技后,黛玉心中警钟大作,这货长本事了,看样子人家也没白被困在这里几十天,至少一个能屈能伸人家是练出来了。
不行,这君主立宪制必须得让他认下,不然这货一旦熬出头了,只怕是更要丧心病狂的将权力攥在手中。
盖因此次遭遇给他的刺激太大了,让他悟到做什么都没有把权力攥到手里来得实在。
将君主立宪制的内容推给建兴帝,“这是王爷在联合各方势力时,总结大家提出的要求,请陛下龙目。”
建兴帝匆匆读过,如当头挨了一棒,“他们……?”
他捂住胸,哪怕是梦中,他也觉得心疼如绞,痛心疾首的道:“他们这是要落井下石啊!”
一帮趁火打劫的家伙,朕待你们可不薄啊!
这样的要求你们居然也能提的出口?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他想抓住黛玉诉苦,却见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黛玉的声音也似乎变得越来越远,“陛下,臣女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陛下一时也难以决断,且等三日后,臣女再设法与陛下相见。”
黛玉才懒得给他当树洞呢,听多了负面的东西,会影响心情的。将东西一丢给他,就中断做法,断了双方的联系。
“不,别啊,文仪,救朕,救朕出去。”
建兴帝好难得才见一个故人,哪里肯轻易放弃,一急之下,竟然从梦中醒来。
“原来是个梦啊!”
建兴帝不无怅然。
只不过,他马上就发现,这个‘梦’并不寻常,因为他的手里,竟然还攥着黛玉给他的那份君主立宪制的信纸。
“这,难道竟然是真的?”
他看着手中的纸忍不住浑身颤抖,四下一看,见无人注意,忙趁人不备将信纸收好。
他可还记得黛玉方才告诉他的,只要被怀王一发现有忠顺王的人来此,他的性命堪忧。
建兴帝并不觉得黛玉在危言耸听,他相信怀王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易地而处,换成他处在怀王的位置,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来。
想当皇帝的人,都不会担上弑君的名声,可是他的存在,绝对让他们如鲠在喉。
所以,等待自己的无非就是毒药,暗杀,还有各种意外。
现在他还可以放心,盖因不论是朝廷还是忠顺王那边都没有举动,只要他们那边一旦发生异动,自己的日子只怕就难熬了。
而现在,忠顺王似乎已经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自己。
他摸着怀中的信纸,看样子,自己没有做出决定,不管是朝廷还是忠顺王那边,都不可能有什么举动。
可是,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他若是答应,他就是黄氏的不肖子孙啊!
没有本事开疆拓土不说,还把皇家的权力丢了哪么多出去。
若是他签下这个条约,他以后是什么?
傀儡么?!
不!
他绝不答应!
他一旦答应了,就是黄氏的败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