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凄清,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而下。雪地之间,却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灼灼开放的红梅。横七竖八的尸体里,白衣高冠的青年摇摇晃晃站起身,剑尖往下淅沥地坠着血珠。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株枯树,“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雪地间传来轻微的声响,却没有露出任何人影。白衣青年摇摇头,道:“再不出来,我可就拿剑直接砍了。”
听到他的威胁,黑衣少年总算从藏身的树后走出,犹豫再三,他抬起头,注视对方,“他们都说你背叛中庭,还……杀了那个人。”
“你信吗?”他问少年。
沉默一会,少年摇头,缓缓道:“他们……不是好人。”
听到少年的话,他的眼神出现一瞬的落寞,喃喃自语:“众口烁金,你不信又如何,总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少年默然无语,漫天飘雪,依稀能听见雪压断枯枝的声音。
“师尊,应该对我很失望吧。”白衣青年自嘲般地笑了笑,忽而往后退一步,整了整衣冠,拱手高举,自上而下,长揖结束,再拜。他的姿态凛然端正,仿若覆雪的青松,举止落落,积累千百年的世家风度就在这动作之间完美体现。这是对待友人最为隆重的礼节,亦是少年一生也望其项背的倾世风华。
礼毕,他深深凝视着少年,一字一句地道:“昔有灵乌鸟,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我怀靡臧,愿作灵乌,虽九死亦无悔。而阿洛你,为兄祝你永如鹓鶵,不惧饥寒,翱翔于九霄,绝非鸱鸢,逐利于草莽。”
“我看不到的盛世,你便代我来看吧。我守不住的安定,你便替我守吧。匡扶天下,挽大厦之将倾,可否?愿否?”
少年蓦然抬眼,定定看他。仿佛百年的光阴就此静止,彼此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宛如雕塑。许久许久,少年终于以极为不熟练的姿势,缓慢而沉着地回礼,“倾君一诺,此生不悔。”
如此郑重的礼仪,如此稚嫩却坚定的誓言。于少年而言,是第一次,亦是今生最后一次。
听到对方的回话,青年仰天长笑,朗声道:
“好!倾君一诺,此生不悔!”
迎着满地凄清的光华,他猛地拔下束发的簪子,将羊脂玉冠掷于脚下。玉冠碎裂的一瞬,他张开衣袖,散发高歌,歌声仿佛银河天流,长划过夜空。
“我本天上客,无意笑凡尘。
醉饮山海间,百年如一瞬。
半挑剑花临照水,闲云野鹤孤掌鸣。
崆邙寻仙不辞远,朝为蜉蝣暮乘风。
玉楼登高广寒殿,白发千丈披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