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半夜,巴图鲁才驾着马车赶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娜仁娅刚回到烈阳部,大家都忙着处理她的事,所以来迟了。”
苏盈白他一眼,扶着洛孤绝登上马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巴图鲁自知理亏,老老实实驾着马车,尽量行驶得平稳一些。草原与天空交接之处出现第一缕霞光的时候,三人总算返回烈阳部。
等洛孤绝歇息之后,苏盈来到娜仁娅居住的帐篷,还没撩开帘子,便听到里面传出的争执:“阿爹,我不许你碰他!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他呆在我身边!”
“娜仁娅,别胡闹!他是守岚卫要的人,你想拉着整个烈阳部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吗?”那日松无比严厉地斥责女儿。
“守岚卫又如何?阿爹你是烈阳部的大君,再说西州已经和北疆签订了休战协议,他们还能屠了整个部落不成?”
“你!”那日松被女儿气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摇头道,“娜仁娅,是我把你宠坏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出去的时候,那日松看见苏盈站在门口,驻足道:“让日圣女殿下见笑了。此番娜仁娅平安归来,不胜感激。只是苏达尔……”
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盈微点头,“我理解您的担忧,但只要苏达尔哥哥平安无虞,我以真□□义起誓,烈阳部定也能平安无虞。”
她郑重地向他承诺,那日松总算稍微放心,但想起近日以来的种种,终究还是紧锁着眉头,独自离开了。
苏盈走入帐篷,娜仁娅依旧坐在床边,小心地照看苏达尔。沉睡的人脸色苍白,头上缠着绷带,一头蜷曲的棕发光泽暗淡,手上、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均有深深浅浅的血痕,显然受伤不轻。
凝视着他的面容,苏盈一时间有些不敢确认,这……还是她印象里的苏达尔吗?那个有着健康的淡褐色肌肤,蜜糖般的棕发,会带着她在春天的草场上,大呼小叫,纵马疾驰的活力少年?
分别的五年多时间里,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奎琅为何要派守岚卫追捕他?而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些年写给自己的信里,从不曾提过只言片语
苏盈摇摇头,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所有的所有,大概只有等苏达尔醒过来,才知道答案了。她问娜仁娅:“大合萨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娜仁娅擦拭一下和阿爹吵架而流的眼泪,哽咽着道:“大合萨说他伤势严重,可能只有荒之泽的木灵芝才能救他。”
“荒之泽,木灵芝?”苏盈重复一遍,记下来这两个词。旋即,她又想起一事,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苏达尔哥哥?”
娜仁娅双颊微红,凝视着床上的苏达尔,轻声道:“数日前的傍晚,我牵着小红马去河边饮水,看见有个人昏迷在林子里,把他救醒以后,他说他叫苏达尔,是来烈阳部找叔叔的。”
“我不知道他要找谁,本来想让他随我一同回烈阳部,他却不愿意,说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危险,还是呆在樟子松林里更好。所以后来我一边帮他打听他叔叔的下落,一边每天去林子给他送吃的。谁知道那天下午……”
娜仁娅眼神辽远,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里——猎狼会召开的前夕,她因为别人的调笑,负气来到呼延河边,然而还没到平日和苏达尔见面的地方,便看见河对岸出现许多身穿白银盔甲的武士。意识到情况不妙,娜仁娅悄悄藏身在树后,观察动静。
没多久,几个武士押着苏达尔和图索来到河边。就在武士问话的时候,图索突然挣脱束缚,让苏达尔快走,娜仁娅抓住时机,骑马奔出来,拉上苏达尔就跑,随后图索也抢了一匹马,三人没命地奔逃至呼延河上流。可惜还是寡不敌众,冲突之中,图索被火铳打死,自己与苏达尔则被带走,囚禁在乌拉尔山的山洞里。
“就是这样。”娜仁娅向苏盈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昨天晚上,听他们说什么左护法还有几日才回来,我与苏达尔谋划着,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在酒里悄悄下蒙汗药,等他们昏睡后,跑出山洞,结果没跑多远,就被发现,苏达尔还因为保护我,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