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面庞,吹起几缕垂落的发丝,苏盈将一缕鬓发别到耳后,然后微侧过脸看身后的黑衣青年:“真是小气啊。”
他默然无语,未几,脸颊如蜻蜓点水一般,擦过少女柔软的双唇,她凝视着他,梨涡浅浅,柔声道:“可是,我喜欢你的小气。”
“好啦,我听你的,找萧怀光的事,就交给我吧。”她向他伸出小指头,“拉钩上吊,遇见齐王氏,不准冲动。”
他伸手和她拉过钩,然后被苏盈反手紧握住手心,带着向前走去,“刚刚我就听说前面有家铺子的翠玉豆糕特别好吃,说好的,你负责付钱,我负责吃。”
摇曳的烛火,透过灯笼的薄纱。
客栈里,洛孤绝伏在桌上,苏盈将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确认他已经睡熟,将剩下的翠玉豆糕重新裹上油纸,放于一旁。凝视着黑衣青年的睡颜,她低声道:
“我知道你一心想为陈伯,为齐光复仇,可现在只要你对齐王氏出手,势必会牵动齐家与凌霄阁的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了成婚,究竟答应了你师父什么,但……既然你执意替我挡下所有艰险,那这次,就换我站在你身前。”
她起身,然后叫来店小二,“把这位客人送回房里,如果他醒了,让他在碧落山的山脚等我。”
深夜,承剑山庄一片静谧。
听雨别苑的厢房里,鎏金凤莲烛台的火苗幽幽燃烧着,紫檀床两侧的帷幕已经放下,不时从云雾绡中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重重织锦之间,齐王氏兀自沉睡着,眉心微皱。依稀梦境里,她又回到夫君齐恒下葬的那天,天色阴沉,细雨纷纷,她打着一柄素油纸伞,就那样站在零落的雨丝里,注视着这个陪伴自己数年的人的棺椁,缓缓沉入墓穴。
悲否?哀否?——都没有。
她十七岁嫁给齐恒成为继室,彼时倾国之乱刚刚结束,王家在战乱里杀敌有功,自己的两个弟弟,均为守卫帝都天耀城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与此同时,齐恒的长姐文瑶皇后含冤而死,他曾经的夫人,风陵江氏女,又是谋反的尚书令江源的嫡女。齐恒休妻另娶,不过是为着打消圣上的疑虑,向满堂朝野,表示齐家的忠心。
可叹可笑的却是,自己在嫁过来之前,却对那素未谋面,有着“玉郎”之称的夫君,满怀着少女的憧憬。
然后,新婚当夜,齐恒以身体不适,独处书房,她悄悄去探望,却见到他对着先夫人的画像,酩酊大醉。
一刹那,憧憬皆碎。
那时候齐光已经有十岁大,齐恒大部分时间,都在悉心教导自己这个独子。她也曾期盼着自己生下孩子以后,能得到夫君多一些关注,然而生下曜儿没多久,齐恒又从外面领回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异族小男孩,说是和云梦庭的花魁所生。
还能说什么呢?他之于她,夫妻情分实在淡薄。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鸟叫声,齐王氏惊醒,她摸了摸眼角,仿佛还能摸到干涸的泪痕。明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人事俱休,然而再度回想起来,依然是满心的不甘与怨恨。
齐王氏从床上坐起身,撩开一角床幔,曾几何时,厢房的窗户被风推开,窗纸被风吹动着,发出脆薄的声响。她蹙了蹙眉,发现守夜的侍女皆已伏在地上睡熟。
齐王氏刚想叫醒侍女,不料脖颈间一凉,垂眸一看,金质小刀抵着自己的咽喉,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不想死的话,跟我走。”
听到威胁的话语,齐王氏心中诧异,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胆敢闯入承剑山庄行刺,她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的惊讶,道:“要钱的话,就在妆奁里,拿了我的玉牌,去任意一家钱庄都可以拿到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