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林阁老从座位上起身,严厉地唤道:“秋水。”
“爹爹!”林秋水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道,“您不是一直想找风老阁主下棋嘛,如果这次我能见到他,定向风老阁主知会一声,就算他不愿意,为您借一本《无双棋谱》总是好的。”
“既然林阁老如此思念师尊,林二小姐就一同前去寻找师尊的下落好了,林阁老不必担忧,我自会派出凌霄阁弟子随行保护。”岳君霖发话。
林阁老沉吟不语,只是将目光在女儿脸上转了转,又看向灵飞宗的宗主,与岳君霖对视的时候,两人似乎达成某种默契,只见林阁老长叹一声:“罢了,一别数年,故人难寻,若是你能再见到风老阁主,向他带几句话,也算了却我多年的心愿。”
见父亲同意,林秋水喜形于色,不住地偷偷看洛孤绝。见状,苏盈轻哼一声,刚想拉住洛孤绝说话,岳君霖却回过身,对他道:
“今天的比试已经结束,你该前往茗汀院了。”
洛孤绝微一点头,对上苏盈不满的眼神时,默不作声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顶撞师父,随后就在几位师弟的陪同下,离开了会客厅。苏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人群之中的林秋水,重重一跺脚,拉着云无心,也走了。
是夜,带着水汽的夜风吹入窗户,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带上一层寒意。洛孤绝正闭目沉思之际,院落之间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裙摆划过地面的簌簌轻响。
“谁?”他警惕地睁开眼睛。
“洛哥哥,是我。”
地面投出一个纤细的影子,声音婉转如出谷莺鸟。下一刻,身着水绿烟笼裙,一头乌发以银冠和步摇松松半挽,碧玉花叶作点缀的绝艳少女踏着满地月光,俏生生出现在眼前。
“林二小姐?”洛孤绝不觉微皱眉,“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正是白天提出要随众人同去寻找风老阁主的林秋水。只见她微微咬唇,脸颊升起薄薄一层红晕,顾盼之间,剪水双瞳里仿佛流动着光华。过了一会,才回答:“听说你被软禁在茗汀院,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了。”
洛孤绝移开目光,淡然道:“我没事。”
“见到我,你就这样不高兴?”见洛孤绝态度冷淡,林秋水有些失落,低头绞着衣角。
“没有。”洛孤绝摇头,语声平静如往昔,“霜寒露重,你还是早些回去较好。”
“我就知道洛哥哥在关心我。”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少女欣喜地抬起脸,眸子熠熠生辉。未几,不知想起什么,她脸色忽然灰暗下来,声音飘若浮萍:“洛哥哥,三个月前,王家传来消息,说我长姐……长姐殁了。”
闻言,洛孤绝不觉一怔——林秋水口中的长姐,正是年初时候,才嫁给兵部尚书长子王存远的林大小姐林若吟。自己当时还随师父参加了喜宴。如今算来,林若吟成婚不过短短半年光景,怎会突然逝世?
林秋水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目光凄楚:“王存远生性残暴,又素来有风流之名,最喜沾花惹草。成婚前夕,长姐在家天天以泪洗面,我和娘亲也求过爹爹,可他说王公子只是年少轻狂,成婚之后定会收敛。可长姐回门的时候……我分明看见,看见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上,有许多淤青瘢痕。”
“我姐姐她根本不是像王家说的那样重病身亡,她分明就是被王存远那个豺狼子虐待死的!”林秋水骤然激动起来,眼中泪光点点。洛孤绝咳嗽一声,示意她小声一些。
“洛哥哥放心,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秋水不会外传的。”林秋水苦笑一声,“说到底王家有钱有势,是中庭的名门望族,还和延夏齐家是姻亲关系。王存远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不说,他自己也捐了个龙禁尉,而我家传到爹爹这一辈,膝下唯余我和姐姐两人,只能借联姻巩固在帝都世家中的地位。秋水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怎会让姐姐被王家欺凌至此。”
“你想向王家寻仇,希望我能帮你?”敏锐地察觉出林秋水话里的深意,洛孤绝问道。
林秋水沉默着,对上洛孤绝眼神的时候,点了点头。
“洛哥哥无须顾虑,这毕竟是秋水的私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你出手。”林秋水微微垂眸,“其实秋水今晚来此,并非全然为了希望洛哥哥相助。如今姐姐走了,为家族的地位着想,爹爹势必还会选择其他世家联姻。而我,我……”
“洛哥哥……”她忽然唤了一声洛孤绝的名字,抬眼凝视着黑衣青年,期期艾艾地道,“你我自幼相识,如果,如果未来有一天,你愿不愿意……”
听到她的话,洛孤绝一愣,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洞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林秋水瞬间慌乱起来——自有翌朝以来,礼教愈发森严,纵使是七绝宗派,半夜私会男子,传出去也会有损闺阁女儿清誉,况且她今晚本就是瞒着爹爹偷偷跑出来的。
她求助地看向洛孤绝,洛孤绝环顾周围一圈,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陋,仅有几案一张,靠墙的书架一座。书架上稀稀落落摆着几本书。忽然,洛孤绝的目光定在书架后的角落,那里的空间刚好容人藏身。林秋水瞬时会意,提着裙袂轻手轻脚地躲了进去。
没多久,丹壁上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影子,头戴幅巾,身穿长衫,作儒士打扮,正是洛孤绝的师父,灵飞宗宗主岳君霖。
“师父。”洛孤绝起身行礼。
岳君霖冷笑一声:“哦,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