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个少年
二十一年前,辽统和四年。
其实这年是出了件有名的事。哦,你若看史书,大约知道那年,南边的宋廷当位的还是太宗赵光义。趁着北边契丹新帝年少,初登大宝掌权不稳之际,便以讨回燕云十六州为名,发动了雍熙北伐,派了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冲北边的辽打了过去,结果接连败北,急令撤退,死了个了不得的将军叫杨业。
不过今次我说这些,与杨业其实并无什么大的干系,亦不是讲书局前阵子编的“杨门女将”,而是这事发生在此战之后,且内里的三个少年还同因在此战中功绩斐然而受封楚国公的韩德让扯了些关联,故而需得交代一二。
辽南京析津府,云来药庄。
“公子,咱来这儿做什么?不回上京吗?”
“不急,听李叔说,婶娘前些日生了个女娃娃,你瞧他方才着急八慌地往正厅赶,想来娘必也是来了。既是娘来了,我们还回上京做甚?咱们也去看看我这个妹妹!”
白衣少年腰间别着一支碧绿玉笛,面上若有四月暖阳,行走间洒脱肆意,如星似月般闪耀夺目。
“哎呀,公子你真是想得开。李叔对夫人什么个想法你既是知道,如何竟还帮着?”
我一袭青衣,诧异地看向身旁右侧行走的白衣少年。
“你个小孩子懂个什么!别乱讲。”
白衣少年右后方跟着的灰衣少年上前一步,右手随意握拳在左手掌里轻轻捶打了几下,递给我个警告的眼神,故作老成的样儿着实让我觉得有些个好笑。
哼!你也没大我几岁好不好!
虽是这么想,但我还是忙不迭往左撤了一步,真是担心他一拳头揍过来,疼啊!
“无妨。此番游历回来,我感悟良多。世间山河辽阔,当有更多选择。既是娘亲如今过得不虞,不若换个地方换种生活。”
我闻言偷偷瞥了眼白衣少年,见他面上殊无半丝作假,这才真正信了他果然是要撮合他娘和李叔。
他娘是谁?
嗬,说出来,你可能觉得荒唐地很,他娘亲可是如今辽国风头正盛的楚国公韩德让的夫人。
而他作为楚国公之子,却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娘同自己的爹韩德让和离。单是这个想法便是在二十一年后的现在看来,亦是惊世骇俗好不好!但当年,他不单这般想了,且还真的这么干了!
只是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跟了一个如何有胆魄的人,只以为是少年轻狂地说说而已。
我们一行三人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云来药庄派来接引的侍从穿廊过道,往正厅而去。
谁料,一声响亮的啼哭穿破云霄,打断了我三人的步伐。
“哎呀,嗓门不错呀!不过这小丫头听着挺健康啊,怎么李叔却说她因病弱得很才被接到了庄里?”
我诧异的问话没有引来旁边二人的回应,倒是不远处的那道哭声愈发地厉害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惹得人不由有些个担心。
“怎么回事?没有人照顾妹妹吗?”白衣少年边冲前头接引的侍从冷声问道,边快步往啼哭的房间而去。
“公子莫急。这处不是小娘子的住处,小娘子如今在正厅被庄主好生抱着,庄主疼惜都来不及呢!小的们又怎会敢怠慢?”
“那此处是?”白衣少年闻言站在院门外,皱了皱眉。
“前些时日,庄主的徒儿自宋地而来,便住在此处。听这声音,约莫是那个被她来辽路上捡来的孩子在啼哭,想来此刻她人并不在此处。”
“嗯,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去找人来看护。”
“可公子你们?”
“我们等在此处,你去吧!”
“小家伙不会是掉地上磕着了吧?”我站在门外听着内里的哭声愈发地厉害了,不由猜测道。
“去看看!”
三人遂走进院去,推开内里的门扉,瞧见了那独自躺在床榻上的婴孩。粉嘟嘟、胖乎乎的真可爱,只是眼泪汪汪的望着我们仨,似乎委屈极了!
谁抱?
我们仨大眼瞪小眼,看着躺着的小家伙,干瞪眼。
小家伙忽地止了哭,似乎看出了我们仨谁也不肯抱她,立时又闹了开来,且声音比方才更大了些,哭到后头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嘿,为了抱抱,真是够卖力啊!
“阿萤,抱起来!”
“公子,为什么是我?你可以让飞鸟抱的!”我瞥了眼灰衣少年,有些个不乐意。
“赶快,这里可只有你是女孩子!”少年压低声音,冲我警告道,还刻意加重了“女孩子”三个字。
又来,真是的!我心中抱怨公子尽拿我是女孩子这事来压我,却又不敢反驳,没法,若是在飞鸟面前暴露了身份,我和公子的赌约可就算告罄了。我可不能输!断不能输!
但,谁说女孩子抱娃娃,娃娃就不会哭的?我望着怀里哭闹不已的小丫头撇了撇嘴。
“她不喜欢我,你抱抱试试!”
说着,不待飞鸟反应过来,我便一把将怀里哭闹不休的婴孩塞给了飞鸟。
万没想到,他飞鸟竟还会抱娃,婴孩到他的手里立时便止住了哭声。只是......
“飞鸟,那个......她好像尿了!”
我憋住笑,瞧见被尿液打湿胸前一大片衣衫的飞鸟很皱了皱眉,又想将那小家伙塞给我,忙不迭退后一步,没让他得逞。
而怀里的小丫头许是觉得抱着的人有些个不耐,亦或觉得尿布湿哒哒地很是不适,竟在飞鸟的怀里又嚎啕大哭起来。
“公子,我需换身衣服。”
飞鸟铿锵有力地说罢,便将怀中的小丫头递给了白衣少年,转身出了房门。
于是令我愈发迷惑的一幕出现了。
一身白衣的少年双手抱过孩子,将那小丫头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数下,这怀里的人儿竟然奇迹般地止了哭。
嗯,一定是哭累了!我绝不承认这两男的竟会比我会看孩儿!
但......我的天啊!这是个什么情况!我竟瞧见公子他还单手撤了女娃尿湿的尿布,甚至熟门熟路地将床边放着的另一块干净地给那小家伙垫在了屁股底下。
这这这......莫不是换尿布也成了公子的必修课?这是何时的事?